就在郭雀儿等人四散活动之时,整个舍人营中,突然同时亮起过百支火把!
火光大盛,顿时将大半个军营照亮。
同时鼓声大起,值夜的舍人们敲响了身边的大鼓,作为警讯。
在火光中,十来个身影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若木鸡的站在场中,手中还提着引火物和桐油等物。
响声中,营中的舍人们纷纷起身,一看到场中的情形,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郭增耀等人脾气暴燥,指着场中人就是破口痛骂起来。
“他娘的完了,快四散逃走!”
若是别的营将,郭雀儿一伙还敢投降,乞求上头审判,了不起判远戍辽东,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舍人营的营将却是与别营不同,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一群人丢了手上东西,开始四散而逃。
“追!”
郭增耀火性上来,披着中衣赤着脚,就想到校场上追人。
“不必!”马世龙拉住他,摇头道:“这情形明显是把总大人布置的,你上场去只是添乱,等着瞧吧。”
郭增耀按不住,还想上,但弓弦响动的“绷绷”声已经响起来了。
还有马匹奔驰的声响,众人看去时,却是惟功亲自策马,手中持着那柄漂亮的金雕弓,从插袋中,不停取出轻箭,搭在弦上后,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一箭过去,便杀一人。
马蹄翻飞,弓弦不停的绷响,几乎是每响一声,必杀一人。
“饶命……”
郭雀儿是首领,逃的最快,但惟功箭箭都必中,他心胆俱裂,只得回过头来,跪下求饶,一边哭号,一边请惟功饶他一命。
“晚了,害群之马,必杀!”
惟功手中弓弦继续响着,一支轻箭准确的射入郭雀儿的嘴里,从后颈透了出来,一蓬血雨,在火光的照亮之下,以诡异的曲线,抛洒在地下。
十余人,几乎是眼睛眨一眨的功夫,已经全部被射杀在当场,
“枭首下来,挂在营门处示众!”
“是,大人。”
校场和军营各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周晋材等人应诺的声音显的特别的响亮。自上次杀王抗等人之后,这一次又诛杀十余人,所不同的就是此次是惟功亲自出手,神射如斯,令众人大开眼界,而心狠手辣至此,也是在众人心底种下了畏惧的种子。
“入娘,大人射术已经是入神了。”郭增耀这样的夯货都是吓的不轻,下意识就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在他身边,还真听不清他说什么。
“安静,大人要说话了。”马世龙轻声提醒着,星光和火把的亮光之下,可以看到惟功将骑弓收好,策马往宿舍这边过来。
“今日之事,是发觉了这些人要在营中纵火,这样的罪过,只能处死,没有商量的余地。本官并非嗜杀,但军中袍泽,必须要铲除这样的害群之马,这样才能有兄弟友爱之情,所以本官对这等人的态度就是发现一个杀一个,绝没有第二个选择!”
惟功一时说毕,冷然扫视诸人。数百人都是站在各自的住处门前,在惟功的目光之下,所有人都低下头去。
惟功看了看众人,暴喝道:“抬起头来!”
在众人抬头之后,他才深吸口气,喝道:“都是军人,未来的大明军官,将领,只要心里没鬼,不做这种伤害同袍的事,坦坦荡荡,有什么可怕的,为什么要低头?我是你们的上官不错,我主持营中所有的事务,但我亦是你们的袍泽,非军务之外,便是我也不能随意辱骂你们,役使你们,你们是军人,不是我的家奴,也不是任何人的家奴!不要随意低头,听到了吗?”
一番话,说的这些少年都是热血沸腾,所有人都是抬起头来,目光也是变的无比坚定。
在马军营中,是没有什么人行跪礼,尽管按大明礼制,武官对该管上司回禀公务时,按礼是需要跪下回事的。但在惟功这里,任何人都不需要行这种礼节,作养军人气息,就是从这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来的。
“跟着把总大人,心里确实痛快。”
“没错儿。”
第一个出口附合郭增耀的居然是朱尚峻,他一接口后,自己都是楞了一下。
众人看看他和一脸错愕的郭增耀,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笑声很快中止了,教官们都是过来,吆喝着大家赶紧休息,周晋材黑着脸骂人:“事儿都完了还他娘的傻站着做甚,大人箭术就这么神,以后长见识的机会有的是,与其发楞,不如想想明儿怎么练……赶紧都去挺尸去!”
“这黑厮好生可恶。”郭增耀一边往里头去,一边恨恨道:“真想找机会修理他一顿。”
“你打的过他?”刚刚出声之后,朱尚峻都活跃的多了:“整个营里除了大人就是他,你差远了。”
“大人咱是不想了。”惟功的骑射和刀术拳法已经叫郭增耀这样强势的少年都熄了追赶之心,武学上的差距太大了,但除了惟功之外,这人是不会对别人服气的:“迟早有一天,老子要将那黑厮踩在脚底。”
别人都不出声,但这些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郎们,却都是暗中握了握拳。
对他们的训练之法,惟功也是有意激发他们的好胜心和荣誉感。勋贵少年,再贫寒的人家也不大好用俸禄来激励,除非惟功有叫他们封妻荫子的实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舍此之外,便是激发他们少年血性和好胜心,将他们身上正面的一面激发出来,负的一面驱赶出去,现在看来,效果十分明显。
连京营中的勋贵少年都能被他训练成这般模样,看到这些少年十分听话的回去休息,连杀他们的十余同伴,这些少年不仅没有鼓噪不满,反而都是站在惟功这一边,情绪十分冷静,惟功的双眼之中,也是充满自豪和满意的色彩!
……
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营房外头,顿时又成了京中一景。
“好家伙,手太黑,太狠了!”
闻信而至的马守约气急败坏,当着众人之面对惟功道:“张大人,一晚诛十余人,京营之中,百年未尝闻有此事,就算是都督,监军太监,又或是总督京营的公爷,也没有说一下子这么手狠的!”
“法度所在,下官不得不然。”惟功安然道:“不然的话,军纪岂不是形同虚设?”
“算了,我不同你说。”
马守约已经望花甲的年纪,现在所求的就是安稳度过最后这么一点时间,退休之后,管你怎么闹腾!
他阴沉着脸,对惟功道:“张大人先行回府去歇着吧,把总由本官先兼着,等奏上朝廷有了明确处断之后再说。”
马守约身为坐营官,对下面的两个把总确实是有处断的权力,上次惟功杀了几人,马守约就深感不安,后来京城中风潮大起,在马守约看来,也是被英国公府强力按了下去。此番又杀十余人,全部是三品武职官员家里的舍人,这个祸惹大了,篓子也是捅大了!
“一切如大人所说,下官告退。”
惟功洒然一笑,向马守约行了一礼,果然到签押房取了自己的物品,告辞而出。
他这么痛快走了,马守约心中反不痛快,原本笃定的心里,一时也是有点犹豫起来。在他身边的步军把总郭守敬道:“大人,张惟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是不是有点儿冲动了?”
“唉,本官也有点后悔。”
马守约想了想,还是断然道:“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益于事,再者说,张惟功种祸不浅,他太小了,根本不知道这样做事是取死之道,本官现在赶他走,未尝也不是救他呢。”
郭守敬并不以为然,但马守约是坐营官,他也只能默然。
“大人,训练怎么办?”
惟功离开时,马宏骏和周晋材等人都追了上来,惟功是主心骨,没有他在,这个舍人营就没有了倚仗。
“放两天羊吧,这阵子大家也很辛苦了。”惟功想了想,吩咐着。
“就两天吗?”周晋材问。
惟功事前和张居正沟通过,知道张居正对自己是支持的,当下点头微笑,答道:“呵呵,最多也就一两天功夫,放心吧。”
有他这样的保证,众人才放心回转,但无论如何,所有人脸上都是显露出担忧的色彩来。
众人给惟功送行时,军营中的舍人们也是神色复杂,他们在惟功手里几乎是苦不堪言,几乎难以忍受,但在此时,看到惟功被马守约解职回家时,众人心中惟一的感觉就是郁闷和不舍。
“朱尚峻,这下你们几个痛快了吧?”
军营中都不是傻子,朱尚峻一伙人死挺着不走,原因是为什么,不少人心里都是明白的很。看到惟功离开之后,有人心中不痛快,便是出声讽刺朱尚峻。
“恰恰相反。”朱尚峻由衷道:“就算是吾辈,此时见大人被免,心中也不免难过。”
此语叫人愕然失惊,但看看朱尚峻几人的模样,却也没有一丝作伪的模样,确实是发自真心,诸人顿时无语。
马世龙先前沉默,此时方道:“我观大人做事,向来胸有成竹,恐怕不久之后,就会返回,大家安心等候,不必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