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辰迅速将自己打点妥当,对小环端过来的糕点直接无视,匆匆备好一个小包袱,拿过前两日着人从蓝妃那取来紫栾琴,轻车熟路的朝高裳宫外走去。
“请皇后娘娘留步,没有皇上的命令,卑职不敢擅作主张让娘娘离宫。”刚走到高裳宫中庭,便被守在门口的皇家侍卫拦住了去路。
略略扫了一眼周围,慕如辰唇畔闪过一丝笑意,“今日的高裳宫还真是热闹,聚集了这么多精英于此。”
转而,面色一冷,笑容不变,目光中却无端多出了令人胆寒的漠然,“既是洛泉的命令,你们就给我让开,不要逼我出手。”
众侍卫稍稍愣了一下,为着她对他们敬服的皇上的称呼,更为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凛然气质,明明是一介弱智女流之辈,这般气场却无来由的让人有畏惧感,可是皇命在先,他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唯有尊奉行事而已。
“卑职不敢。”言语恭谦,阻止慕如辰的动作不变。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属下。
可时间绝不容许她再耽搁下去,不耐烦的一挥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靠近慕如辰近旁的侍卫已然动弹不得,晴朗如水的声音便已至外庭传来,“你们皇上若追究起,并告诉他,皇后自在高裳宫中失了踪迹。”
而在高裳宫外庭把守的侍卫,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看见的只是一闪而过如幻觉般的身影,等反应过来时,哪还来得及上半个人影。
宫中守卫比之往日更是森严,若是齐来阻止,慕如辰是根本无法出宫的。只洛泉以为慕如辰身中无痕之毒武功无法施展,若无他人闯入,有高裳宫的几层守卫就够了,而其余的布局是用来对付今日闯宫来带着她的人的。
后面出宫的几道关卡就容易过了,这宫中侍卫见过她的人识得她身份的并不多,她只拿出蓝妃送过来的令牌,说是奉蓝妃之命,送太子洛风一程,也就无人敢阻拦了。
宫外刑场。
周围围观的民众中多数都是普通市井百姓,他们却也都知道今日被行刑之人是何等身份,何等罪行,对场中缚着的洛风指指点点,议论着他企图弑父篡位的事,在这群只知善恶不分青白生活简单而幸福的平民百姓眼里,这是绝对是天大的罪行,是为天地所不容的……
洛风不以为意的似笑非笑,脸上看不到神色的变化,他只是极其认真的一直瞧着皇宫所在的方向,偶尔也会分神望上洛泉一眼。
洛泉坐在监斩台中央,御林军分立两侧。抬头看看天空移动缓慢的太阳,把玩着手中的令箭。时辰一到,掷出令箭。也会装作随意的望望场中洛风的怡然神态。
四目碰巧相交时,一个悠然自若,漫不经心,彷如儿时互诉兄弟情谊时,一个温和淡定,从容依旧,却在不经意间有歉意和凌然流露。
而刑场外,百姓们过于亢奋的讨论以至于让他们根本就没能注意到这些细节,甚至没有注意到场中被缚的洛风和监斩台中央的洛泉有着一摸一样的容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刑场的热闹气氛逐渐被一种凝重所代替,也许,每人都在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每个人都在盼着这一切的结束,可又似乎每一个当事人心中都清楚,令箭抛出的刹那,是开始,也会是结局,只这过程的风雨会有多烈,无人能定论。
既然不知,那就唯有等待。
午时一刻的时候,洛泉和洛风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女子,遥遥望去,那女子素衣无华,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良驹,墨色长发在空中飘扬纠结,衣袂翻飞转瞬间已从远处的城内驰骋到刑场旁,纵身下马。
洛风脸上的笑容更胜,就差没直接顺了心意挣了束缚迎上去,可随即,那完美无瑕的笑容显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裂缝……
洛泉居然不顾大众眼下的帝王尊严,屈尊降贵的迎了上去,握住素衣女子的手,脸上瞬息闪过的复杂神情消隐,笑得温和,“辰儿,你怎么来了?”
洛泉的这一番举措无疑是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惊涛巨浪,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震惊,纷纷猜测,能让一个帝王失了淡定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而来?
白色的衣,黑色的发,简单素凈如画中的黑山白水,不染纤尘。清丽的容颜,与绝美无关,却自有一股出尘气质相辉映,展眉间,清浅笑意在明眸中深处绽开,含笑间,唇畔似有绵绵情意潜藏至深,叫人难以移开眼去。那眼角眉梢直暖到心间的舒然笑意,竟似可明媚到天荒地老时……那样的清耀光华生生灼痛了众人视线……
明明没有绝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没有艳丽到令人为之倾倒的姿容,可那一刻,偏偏世人心中唯一能想到用来形容她的,只有一个词。四个字:风华绝代!
慕如辰挣脱双手,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抱在怀中,扬起一抹绚丽微笑看着洛泉,眼里带着柔和的光芒,微微垂首道,“洛风是你的大哥,而我将是你的妻子,我此番来是给洛风送行的。”
洛泉一时被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她震动了心魂,她从来没有对他这样笑过,从来没有过,如今看到,洛泉心情大好,昨夜便是天澹香和夜兰香发挥药效的期限,是他看她亲手点燃香鼎的,错不了,以后,她就都要这般含笑看着他了,她的眼里心里都会是他,也只有他。
抬手将慕如辰被风吹至额前的发丝轻拢至而后,洛泉轻柔的说道,“好,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两人这般难舍难分的暧昧举动,洛风只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脸上的漫不经心再也维持不住,索性正经了起来,悔不当初,若预知要看到这番该死的场景,他就……洛风心底的愤愤之意未完,慕如辰已走到他跟前,打开包袱,里面装的是一个酒壶,两个酒盏,一个香鼎,一把紫栾瑶琴,随着慕如辰摆放的动作,他的目光在香鼎上顿了几秒。
慕如辰缓缓地斟了两杯酒端到洛风身前,淡淡的说道,“薄酒一杯,权当为你送行。”
慕如辰自顾的将两杯酒在手中碰了一下,先喝了一杯才把另一杯送至他的唇边,看洛风瞪了她一眼,衔杯一饮而尽,微微一笑,轻道,“穿肠毒酒,你当谢我才是正理。”
洛风张口说了一句什么,慕如辰已转过身去似没有听到,抱起瑶琴,席地而坐,点燃了香鼎,看雾弥漫开去。手轻撩琴弦,一曲《离殇吟》自指尖流淌而出,划空而起。
琴音起,低沉幽叹,隐隐凄凄,不甚哀伤,万千诀意之殇夹杂着无限追思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凄美诀意里又顿生出凛然……
众人不为琴音醉,却为琴音伤,临殇而难以自拔。
琴音起的刹那,慕如辰抬头望向洛风,笑意吟吟,开口说话,“我这番举措,你可满意?”
洛风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点燃的香鼎上,这熏香淡淡幽幽的虽然很好闻,可她从来不是喜欢熏香之人,笑笑,岂止是满意,生死相许之心不是早就有了嘛,“刚才不是连合卺酒都在众人面前喝了,我当然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