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你家主子的一番心意,便留下吧。”慕如辰好不容易维持住镇定,挥挥手当做送客,自顾自得看起了刚才未看完的书。
良久,慕如辰抬眸之时,意外地发现那黑衣暗卫不但没有离去,还站在原地望着她表情隐忍,眉心纠结,看样子十分像在做着什么天人交战类的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可还有说什么?”慕如辰这次连书也懒得合上,轻叹口气,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你直说无妨。”
“主……主子说,若是慕姑娘心中无主子,便可……便可不日嫁与皇上为后,主子绝不阻扰。”瞧着慕如辰只安静地听着,倒也没有什么不悦,顿了顿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会不顾念亲情血洗皇宫。若是慕姑娘心中有主子,未免除他人对姑娘的挂心,当于后日在天下人前表明心意。”
天下人前表明心意?听起来似乎不错,只可惜,“那我选择前者好了。”
“主子还说,只准姑娘选择后者,倘若没有姑娘的当众承诺,他没有……没有……”最后几个字,憋了好久硬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安全感。”
说完后,暗卫长松了一口气,似完成了什么万分艰巨的任务瞬间放松下来一般,最后补充了一句,“至于其他事情,主子说,那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就留给他来做。”
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室内一片寂静,恢复了先前的静谧,只屋子的主人心再难平。
慕如辰在听到那一句“倘若没有姑娘的当众承诺,他没有安全感”时,仿若有什么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心房,猛烈地一震……
他们相识于王朝边关古道,从此,两人以后的命运便如宿命般相连相牵,相知起于何时现在已想不起来,只知对方在彼此心中扎了根,永生难却。
长此以来的跌宕日子里,他们也曾同生死、共患难过,也曾一生一世的承诺过,也曾因立场而敌对过,也曾为彼此不顾一切过……可这一切的一切发生时,用心守护住她不受伤害的人似乎都是他,即使在他中了忘忧蛊毒失了有关于她的记忆时,也不例外。
一直,一直以来,从来都是他在给予她承诺,从来都是他执着而霸道的宣誓着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她,绝不止一次想要离开,选择逃避……
他邪肆狂傲,性情乖张,在朝堂江湖任性而行却能护住一方天下;他顽劣不羁,游戏人间,却为她不惜忤逆自己的父皇弃皇位如草芥;他武艺超群,卓尔不凡,天下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强势如斯,可她却忘了,原来他也是需要安全感的。那一刻,似有万蚁噬心,慕如辰心间陡然一阵疼痛,尖锐难当,也无心去抵挡……
第二日清晨,慕如辰比往常要起得早些,梳洗过后便颇有兴致的呆在高裳宫前的望云亭内等洛泉早朝后过来一起用早膳,顺便征得他同意出宫,去一趟风月楼。
“辰儿,怎么一大清早的就呆在亭中吹凉风,小心着凉。”慕如辰正自思考一些事情的时候,就觉身上一暖,垂首就看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而洛泉一身便服站在他旁边静静凝视着她。
她看了眼还未及跃出云层的朝阳,略觉惊奇,“你居然不早朝?”
自他继位以来的这些日子,他虽一有时间就伴她左右,有时就在高裳宫一室之内各坐两端,他批阅他的奏折,她看她的书卷,互不打扰,少有言语,只是从静谧的空气里感受着彼此的存在,他会是不是的抬头看她一眼,如若恰好与她的眸中相碰,他会朝她温暖一笑;有时怕她无聊就会要求与她黑白对决几盘解解闷,或者伴她在皇宫里走走,看看花花草草……可无论如何,朝堂之事他不曾耽搁过,今日……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连我在亭外看了你好一会儿也不知?”他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笑,目光中皆是脉脉柔情。
清晨特有的柔和光晕围绕了他一身,衬得本就俊逸的容颜更加美轮美奂,如幻似梦……只这般的美,慕如辰只当做一种视觉欣赏罢了,坦然迎向他的目光,“就出了一会儿神而已,没什么其他。”
“为何这么早就独自回了高裳宫?”这说辞显然不够让人相信,洛泉瞧了慕如辰半响,就在她以为他不再开口时,他却突然抛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
什么叫做这么早就回了高裳宫?她昨日回高裳宫后就没再出去过啊?这话说得如此无厘头,慕如辰直觉不对劲,强压下心间疑惑,不动声色的细查洛泉的神色,如旧般温柔浅笑无懈可击,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中除了惯有的温柔外,还多了一份灼热……莫非……?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她脑海中滋生,闪过。
“我今日想再去风月楼听一回曲、赏一回歌舞。再有两日便是封后大典,从今以后,再没了这份肆意自由,你不会阻止吧?”慕如辰起身,走至亭子边缘,仰首望天,眼中只有飘逸浮云,散聚自如……
良久没有听到洛泉的应答声,她懂他的犹疑,只因她提议要去的地方是风月楼,那里一直是洛风立在王都的暗哨,这一点洛泉是绝对知晓的。可她今日去却不是为了布局,而是如她所说去听曲赏舞。她只是突然有了想要了解有关洛风过去的想法而已,自风月楼创建以来,洛风以公子洛的身份待在那里的时间绝对多于皇宫,是个了解他过去的最佳选择。
他们离开王都的日子不多了,而她并不想错过他的曾经。
“放心吧,我不会不告而别,即便要走也会知会你一声的,何况如今,我武功尽失,要躲过你的层层保护又谈何容易。”慕如辰回首笑得自然,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道,可还是忍不住加重了层层保护几字。
“辰儿……”洛泉脸上也无被点破的尴尬之色,身影一动,自她身后揽她入怀,长叹一声,“你既然都是我的人了,我又怎会轻易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就算离开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
昨晚,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他的人?慕如辰双目轻闭,只觉荒唐至极。
易容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能易容成她,而不让人瞧出端倪的,普天之下除了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外,再无第二人。
她还是回来了么?
她与她人前虽以主仆相称,私下里却以知己姐妹相处,十几年的姐妹情深当真比不过爱上一个人么?
慕如辰至始至终没有料到那人居然会以她的名义献身,成为洛泉的人。
看来那人是认定了这层误会她无法不能也不会立即揭穿,所以才如此有持无恐易容成她肆意而为么?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慕如辰可以不计较,可这次,那人是彻彻底底惹她生气了,她千不该万不该易容成她做出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