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风低头发觉时,不禁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怀中毫无防备的睡去。
她说,我是冷雪,是与当今朝廷势不两立的玄楼幕后之主。
她说,为了维护彼此的利益,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她还说,你我仇深似海,我们有的是不只一万个以彼此为敌的理由……
他从一遇到她有了有关她的记忆开始,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也看得清楚,她每说一句话的背后,那澄澈的眸底深深掩藏着的无限哀伤……而他,却确确实实没有有关她的任何记忆,也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有在皇宫伤了她姐姐的性命……即便他一直以为苏家是被玄冥所灭的事实,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颠覆,这个始终淡然、冷静、哀伤着的女子,倘若真的是玄楼现今的幕后之主,他也敢断定她不可能是灭了苏家的幕后主谋。虽然她口口声声坦然说是自己为利益而灭苏家,可他不相信她所说的。那是来自他灵魂深处最深的信任。
倘若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为何那****问她是谁时,她的回答虽是无懈可击,可她眼中的愕然却是那么明显;倘若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在商会上的众人中她独独只对他冷漠、疏离,刻意回避;倘若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她的每一动作,每一句话随时都可以左右他的心情;倘若真的只有一面之缘,为何他单单只是遥遥相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所以,他就留了心,自洞天别院一路追来……
洛风望了望前面不远处的出口,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看着她逐渐舒缓的眉梢,听闻着她平稳轻缓的呼吸声,痴痴地望着怀中熟睡的她,她这般自然、信任地依赖,绝不是刻意……
等慕如辰醒来时,已是晚霞漫天,她几乎可以看得到前方平坦的大路了,没有多看也没有多想,只是轻微的动了动,还没觉察到不对劲儿,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直直的往下坠去,耳边听到的是树枝摆动摇曳的“沙沙”声。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无意识的自半空里调息运气欲施展轻功自救,细密而剧烈的痛自心脉处传来,顿时被痛醒了大半,气息瞬间紊乱,身体如秋日里的落叶般飘落而下……
“你醒了。”不远处的一抹白影见状急闪而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低沉好听的问候,转瞬间,慕如辰已是被洛风稳稳地截空拦腰抱在怀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旋身落下,宛如白莲初绽,刹那芳华。
“拜你所赐能不醒都难。”瞥了一眼面前的这棵大树,慕如辰没好气地应道。意外的,久久都没有再听到洛风的说话声,抬眸,看到的是洛风近在咫尺的俊颜,眼神定定地望着她,眼眸也不曾错转一下,表情却是经典得丰富多彩,有疑惑,有懊恼,有迷茫,有追思……
“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前面不远就是边关军营,先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良久之后,洛风才恍然回神,望着慕如辰有些奇怪的表情笑道。眸中闪过欣喜,普天之下,知道了他的身份还能这样与他说话的人也只有她了。
已是寒冬,怕她着凉,才找了处枝密风小的地方好让她安静入睡,却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他的愣神是因为刚才飞身救她的瞬间的情形,给了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有什么影像自他的脑中模糊闪现,那同样是一抹白色身影,他虽看不清楚那人的容颜,却能感觉得到那是他最初的守护,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这个人,会是她吗?
“都烤焦了。”听洛风这么一说,慕如辰这才闻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香味,可惜的是这其中还夹杂了一股烤焦的肉味,不免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一摇头,又发现了自己还在洛风的怀中,连忙挣脱开来后退了几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时隔了这么久,面对他,她的心神还是会不自主的乱么?
“已经到了边界,我有事交与素影处理,待会再过来。”这么一动,口中的一股甜惺之气再也压制不住,直直的上涌,慕如辰急急的背过身去,只是固执的不想让他看到受伤的自己,不愿让失了忆的他会因为怜悯而对她有不一样的好,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他的大意而受伤,而她极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大意不久之后会失了性命。
梨隐针本就是极其阴狠的暗器,不是药物可以治得了的,即便是不经意的调息,也将会沿着血液靠近心脉要处一分,再加上它消失于江湖那么久,现今能取出梨隐针的人世上怕是再也难以寻找。
所以,她所能拥有的时间绝对不足三个月了……
“好。”洛风简单的应了声,含着喑哑沉闷。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连多看一眼也嫌吝啬吗?慕如辰急促的转身,在洛风的眼中完全成了另一番意思,脸上的神情有一闪即逝的落寞和受伤。
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慕如辰很快就与洛风围坐在火堆旁安静的用餐,是山间纯正的野味,味道很好,气氛嘛,沉默了一点,谁也没有在看谁,谁也没有想要打破这份沉默,只是专心的享受着手中的食物,抵过了世间万千存在,只有这山中的普通野味才是最吸引人的佳肴。
再一次起程时,弃了马,两人就那么随意又仍旧那么沉默的走在山间小道上,看不出神情,也猜不出所想。明媚的夕阳超越了光速的斜射,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在山间路旁荒芜的草丛间投下痕迹,空气里的静谧有些奇异,证实着他们来过,等待日晖散尽,来终止这些印记……
“大哥,你终于来了,我……”眼看就要走完了这段并不是很漫长的山路,在山与外间相连的尽头,有温润的男声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里略显放松,话还没说完,却又突兀的顿住,目光直直的望向洛风……身边的那一抹素色身影,脸上的表情有刹那间的变幻。
慕如辰闻声抬头,不出意外的见着了与洛风可以相互替代的洛泉,一身长袍白胜雪,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倦意,墨色的长发在风里微扬,长身而立,手中拿着的是一张如玉的面具,赫然是她初见公子洛时的装扮,要是他的眼神带上一点不羁,脸上儒雅的笑再配上一丝邪气,恐怕连她也会错认。可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平日里凭着一份相处的感觉,她没有错认过,但是,如果公子洛只是一瞬间的出现呢……
“辰……”一声“辰儿”差点就那么脱口而出,洛泉适时的发觉连忙改了口,温文尔雅的笑着打招呼,“慕姑娘也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