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回去,已是逆了天意,必有一死生大劫,能否逃过就要看你的造化。再次交错时空,以后就无法再归来,到了那里,如果你至亲至爱之人将你遗忘,就无人帮得了你,你只能独自面对一切了,没有言悔余地……当时离开时,召唤她灵魂回去的那位高人就曾经如此预言,当时,她还想,自己这般的义无反顾,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如预言般将自己遗忘了,她又将如何面对?权当那是玩笑罢了。未曾想,如今倒是真应了大师的话。
天意?究竟是什么?就真的如此难以逆转吗?
可惜回答她的除了阵阵携着寒冷萧索无瑟的北风外,就是那一片一眼望不见光芒的黑暗……
人生,还真是一场难解的梦啊!
翌日醒来,明朗的阳光已是洋洋洒洒的散了一地,冬日里的阳光很灿烂很干净,却又独独少了一份该有的温暖,慕如辰随意的倚靠在门廊住上,尽管着了那件白狐大氅依旧觉得有泠泠冷意直直穿透衣裳、肌肤直窜心髓……来了这里这么久,竟是比以前怕冷了么?
昨日差不多三更才睡着,但是难得的睡得却意外的安稳,一夜无梦,这也算是离了那个皇宫后几个月来睡得唯一一个无梦的觉,心中虽然有千万般的纠结,倒不是这洞天别院有多舒服都能让她忘了忧,忘了愁,而是有莫名的心稳,也会儿也就自然不是很疲惫了。
突然有深远幽然的箫声传来,熟稔而沉重,大气豪迈中夹杂了萧索落寞,随着箫声一起扩散在冷冽的北风中的还有一种压抑而深沉的情感,和着一种刻骨而铭心的相思,迫人至极,不像是曲本身所带有的,而是吹奏者在情不自禁间流露出来的,与曲中的生死大爱比起来却又不唐突,相反,恰到好处的融合倒让那种从容的意境更多了几分……
听了好一会儿,慕如辰倒是好奇了,是什么人一大清早的就在这洞天别院吹如此神伤的曲子?想必这吹箫之人的背后肯定深藏了一段曾经令人欣羡的故事吧?思量着这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反正她又不讨厌故事,也就闻着箫声走去。
刚踏入另一处不远庭院,抬头,透过被枝枝蔓蔓的树枝斑驳了的七彩阳光,慕如辰就看到了高高的树枝上站着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人,长长的袍子在北风中肆意翻飞,猎猎作响,那英俊的面庞单单只是一个侧面也会让人幻化出无数的想象,懒懒的阳光罩在他身上顿时变得温暖,而他只是专注凝神的吹着手中箫,看不出情绪,如梦似幻……
洛风?
慕如辰这才恍然发觉,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这曲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根本就是她几个月前在风月楼弹的那一首《绝世》,刚才一迷糊只顾凝神倒是忘了思考判断。
他不认得她,忘了她,可是这曲,他竟是还记得的么?
没有容自己多想,也不会容自己多呆,慕如辰很快就转身准备离开……
感情这回事,不是理智二字可以解决得了的,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怕她的心会再一次无止尽的沉沦……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顺了心意把曲听完呢?”箫音有一瞬间的停顿,清冷的声音略显沙哑,多了份冷凝,少了份令人怀念的温暖。
每一次见到他就走,像是避洪水猛兽般,确实是显得她矫情了,可是,如若真的只是洪水猛兽她也就镇定了。尽管如此,慕如辰也就不推脱了,顿住脚步,回头迅速瞥了一眼整棵树和飘然立于树枝上又开始专注凝神吹箫的洛风,瞧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飞身掠起,长发随风扬起,衣袂纷飞,翩若惊鸿,灵动似仙……
即便慕如辰所用的力道再轻,树枝树叶交叉间的枝蔓还是轻微的簌簌作响,等它归于初时原本的平静时,慕如辰已是自在的倚靠在在树丛间沐浴阳光了,耳边缭绕的是那一曲堪称绝世的《绝世》。
略一抬眸,她就可以看到洛风,而由于角度的关系,洛风却看不到她的失神,慕如辰就那么静静地瞧着他,想不到在离开这里前,还能有一个如此平静的早晨来与他相处。不可逆转的天意还真是待她不薄啊!
这次她只是单纯的望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也许,这样就能将这一刻的温情和宁静留住一生……
曾经,这种温馨是一个值得追随的梦,现在,时隔了那么久之后,这样的场景,依然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前路茫茫,见不到一路的曙光,再难追随……
“要是能够琴箫合作,那就更好了。”难得宁静而温馨的场景,可有人却偏偏看不得这样的好,要来破坏。
最后一个音符划过天际,缓缓散尽,只剩余音萦绕……
听到声音,洛风和慕如辰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再收回眸光,同时掠向地面,淳于鉴也不闲着,不顾有洛风在旁,抬手将手中的折扇挥向慕如辰,携带涌出的还有数十根极细的银针,环绕在慕如辰的周围,以她为中心目标射去,电光火石之间,慕如辰急骤的自空中旋身向下,利用向心力的作用,减缓了银针的近身速度,与此同时,广袖轻展将银针悉数击落于地。
“住手!”而另一边,洛风眼疾手快的档至两人中间,实时阻挡了淳于鉴的再次出手,低声命令道。眼角余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慕如辰所在的方向,满脸黑线,浑身的冷凝之气比任何时刻都甚了几分,但又不敢轻举妄动,这般密集的针雨,如果贸然出手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伤着她,此时,他的整颗心都不受控制的悬在半空……
慕如辰的身体却恰好在洛风旋身阻挡时微微颤了一下,看不分明。
当折扇重新回到淳于鉴手中时,慕如辰已安然无恙的立于不远处,如果细心的话,会发现她半隐于袖里的右手中还捏了一根银针,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无波无澜,看不出心中所想,刚刚几秒内发生的惊险一幕好似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数日不见,慕姑娘的武艺倒是精进了不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淳于鉴自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打算再出手,如对朋友那般点头微笑打着招呼,“公子羽佩服!不知……”说着还似有若无的望向一旁没有再出声的洛风。
“抵挡公子羽的梨花剑雨还尚可。”听着他刻意拖音强调了“慕姑娘”这个称呼,慕如辰唇角微扬,冰冷无温度,强忍住心脉下两寸处天池穴传来的一阵细微而强烈窒息的痛疼,心中冷笑,“不过,这样的见面礼却是不敢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