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80年代,有几家遗传工程公司开始提出这样的问题:“新兴公司相应的生物产品是什么?”这些公司对药品或健康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所感兴趣的是娱乐、运动、休闲活动、化妆品,还有宠物。预计到90年代,对“消费生物”的需求量将会很大。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和古柏蒂诺生物合成公司两家都在这一领域进行研究开发。
生物合成公司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就,他们和爱达荷州垂钓狩猎部签订合约后,运用遗传工程培育出一种新的浅色鲑鱼,这种鲑鱼在小河中容易被发现。据说,这项成就代表钓鱼活动向前迈出了令人可喜的一步。(至少没有人再向垂钓狩猎部投诉,河里没有鲑鱼了。)有时太阳晒得厉害,这种浅色鲑鱼就会死去,它的肉一点也不鲜美,但是这种情况却没有人去谈论。生物合成公司目前还在对此进行研究,而且……
门开了。罗恩·迈亚走进会议室,很快坐到一把椅子上。现在道奇森有了法定人数了。他立即站起来。
“各位,”他说,“今晚我们在这里开会讨论一个机会目标:国际遗传技术公司。”
道奇森简短地回顾了一下历史背景。遗传技术公司于1983年创建,是由日本人投资的。他谈到他们购置了三部克雷XMP超级电脑,并且买下哥斯达黎加的努布拉岛和大量囤积琥珀的情况。他们还大量捐款给世界各地的动物园,从纽约的动物园协会到印度仁札普野生动物园,可以说是异乎寻常。
“尽管有这些线索,”道奇森说,“我们仍然不知道遗传技术公司未来的动向。这家公司的目标显然是在搞动物;他们还雇用了对过去的东西很感兴趣的科研人员——考古学家、DNA种系遗传学家等等。
“1987年,遗传技术公司买下了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微孔塑胶制品厂。这原来是一家农业综合经营公司,最近才申请了一项具有鸟蛋壳特性的塑胶的专利。这种塑胶可以制成蛋形用来培育鸟类的受孕胚胎。从明年起,遗传技术公司将把这种微孔塑胶全部用在他们自己的研究中。”
“道奇森博士,这些情况都很有意思……”
“同时,”道奇森继续往下说,“努布拉岛上的建设也开始了。这包括了大规模的土石方工程,其中一项就是在岛的中部开挖一个两英里长的浅水湖。关于休闲度假方面的设计蓝图已完成,不过还处于高度保密状态。看来遗传技术公司要在岛上建立一座大型的私人动物园。”
有个董事把身体探过来说道:“道奇森博士,那又怎么样呢?”
“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动物园,”道奇森说,“它是举世无双的。看来,遗传技术公司已经有了不同凡响的成就。他们成功复制出了历史上已经绝种的动物。”
“什么动物?”
“卵生动物,而且在动物园中需要有相当大的空间来生活。”
“是什么动物?”
“恐龙,”道奇森回答,“他们正在克隆恐龙。”
在道奇森看来,他的话引起的惊愕完全不是他原来所预期的那样。有钱的人有个毛病,就是他们的热情不能持久:他们在某个方面进行投资,但不知道其中什么是可行的。
事实上,早在1982年就有技术文献探讨了克隆恐龙的问题。一年年过去了,对DNA的操作控制也变得更简单容易,从埃及的木乃伊身上,从19世纪80年代以后已绝种的非洲斑驴的皮上,都提取到了遗传材料。1985年时,克隆斑驴的DNA、培育这一品种的动物,似乎已经成为可能。如果是这样,它将是第一个完全用一种已经绝种的动物的DNA克隆的动物。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还有什么不能克隆呢?乳齿象?剑齿虎?渡渡鸟?
甚至恐龙?
当然,世界上还没有发现恐龙的DNA,但是,把大量恐龙的骨骼碾碎,就有可能提取出它的DNA残片。以前人们以为,一只动物的DNA在它变成化石之后也就随之被消灭了。现在人们已认识到这种看法并不足取。如果能找到足够的DNA残片,就有可能复制出一只活生生的动物来。
1982年时,这方面的技术问题似乎还令人望而生畏,但现在,理论上的障碍已不复存在。虽然它做起来困难重重,耗资巨大,而且似乎不可行,但是只要大家都努力,并非没有可能。
遗传技术公司看来想试验一下。
“他们已经做的,”道奇森说,“是建起有史以来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旅游胜地。大家都知道,动物园深受人们喜爱。去年,到动物园游览的美国人总数已经超过了观看职业棒球赛和职业足球赛的人数总和。日本人也喜欢动物园——全日本有50个动物园,而且他们还在继续建造。遗传技术公司这座动物园的门票价格,他们想定多高就能定多高。每天2000美元,或是10000美元……随之而来的是周边商品的开发:各种画册、T恤、录像节目、帽子、绒布玩具、漫画,还有宠物。”
“宠物?”
“那当然啰。如果他们公司能克隆出与真恐龙一样大小的恐龙,他们同样也能克隆出如家庭宠物般的微型恐龙。哪个孩子不想养一只恐龙当宠物呢?这将是他们公司的专利动物,他们能卖出千百万只,而且还能培养出只吃他们公司饲料的恐龙……”
“我的天哪!”有人说了一句。
“一点也没错,”道奇森说,“这座动物园将是一个庞大企业的核心部分。”
“你是说,这些恐龙将得到专利?”
“是的,由遗传工程培育出来的动物现在都可以申请专利。1987年,最高法院做出这项有利于哈佛大学的裁定。国际遗传技术公司将拥有其培育出的恐龙,其他人若再生产就是不合法。”
“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培育出自己的恐龙呢?”有人问。
“没有,不过他们领先了5年。在本世纪末要想赶上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他停顿了片刻:“当然,如果我们能搞到他们的恐龙样品,然后运用逆向工程技术就可以培养出我们自己的恐龙,对DNA进行诸多修改就可以避开他们的专利。”
“我们能弄到他们的恐龙样品吗?”
道奇森又停了一下:“是的,我认为能弄到。”
有人清了清嗓子后说:“在这个问题上不会有什么非法的……”
“哦,不会的,”道奇森立即回答,“没有什么是不合法的。我现在所说的是通过合法途径得到他们的DNA。一个对他们不满的雇员或是他们处理不慎的垃圾,诸如此类的办法。”
“你有合法的来源吗?道奇森博士?”
“有的。”道奇森答,“但恐怕需要做出一项紧急决定,因为目前他们公司正经历一场小小的危机,我的线人将不得不在未来24小时内采取行动。”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大家看着那位正在做笔记的女秘书和她面前的录音机。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做出什么正式的决定,”道奇森说,“大家只要表示一下,我是否应当进行……”
慢慢地,人们开始点头。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做记录。他们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谢谢各位的光临!”道奇森说,“我不会辜负各位的期望。”
机场
路易斯·道奇森走进旧金山机场候机厅的咖啡屋,很快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他要找的人早就到了,正在柜台旁边等着呢。道奇森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把手提箱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地板上。
“你迟到了,兄弟。”那人说完,看见道奇森头上戴的草帽,笑了起来,“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伪装?”
“谁知道?”道奇森按捺住火气说。六个月来,道奇森一直耐心地训诫他,可是每次见面,他都比上一次更傲慢,更令人讨厌。不过道奇森也拿他没办法——两个人彼此都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遗传工程上的DNA,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也是价值连城。一个肉眼看不见、只有在显微镜下才看得见的细菌,只要它含有心力衰竭酶、溶栓酶或是具有可以防止农作物受霜冻害的“去冰”基因,那它对于合适的买主来说,价值可高达5亿美元。
这一事实为工业情报活动开创了奇妙的新天地。道奇森在这方面具有特别的才干。1987年他曾说服一名遗传学家从天鲸公司辞职,转到生物合成公司工作,并带来了5种遗传工程细菌。这位遗传学家只不过在她一只手的5个手指上各滴了一小滴,就从此走出了天鲸公司。
但是国际遗传技术公司的东西则不太容易到手。道奇森要的不是细菌DNA,他要的是冷冻的胚胎,而且他也知道,遗传技术公司采取了最严密的防范措施来保护他们的胚胎。为了得到这些胚胎,他得找到一个在这家公司里能接触到这些胚胎的人,而且这个人愿意去把它们偷出来,同时还要有本事破解他们的防卫系统。要找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
年初的时候,道奇森终于物色到遗传技术公司中一位可以收买的雇员。虽然这个人没办法接触到这些遗传工程材料,道奇森却一直跟他保持联系,每个月与他在硅谷的卡洛斯-查利餐厅见一次面,给他一些小小的资助。现在,这家公司正在邀请承包的建筑商和顾问到那个岛上参观,这正是道奇森翘首以待的时机,因为这意味着,此人将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胚胎。
“我们谈正经事吧,”那人说,“我还有10分钟就要上飞机了。”
“你想把整件事情再谈一遍?”道奇森问。
“见鬼,不是的,道奇森博士,”那人说,“我想看到钱在哪里。”
道奇森把手提箱的弹簧销打开,把箱盖开了几英寸的一道缝。那人随便用眼睛瞄了一下:“都在这里了?”
“这里是一半,75万美元。”
“嗯,可以,”那人转过身来喝着咖啡,“很好,道奇森博士。”
道奇森迅速地锁上箱子。“你记得这些是所有15种胚胎的钱吗?”
“记得。15种冷冻胚胎。我怎么把它们交给你们?”
道奇森递给他一大盒吉列牌刮胡膏。
“这个?”
“就这个。”
“他们也许会检查我的行李……”
道奇森耸耸肩。“按上面。”他说。
那人按了一下,白色的剃须膏喷到他手上。“不错,”他把那些泡沫在咖啡碟边上擦了擦,“不错。”
“这个盒子比普通刮剃须膏盒子稍重了一些,如此而已。”道奇森的技术小组在过去两天中日夜加班才把它组装起来。道奇森很快便教会他如何使用。
“里面有多少冷却气体?”
“足够用36小时,到那时,胚胎必须送到圣何塞。”
“这就得看你们船上的那个人了,”那人说,“务必叫他带一个便携式冷冻装置上船。”
“这我来负责。”道奇森说。
“我们再看一下出价……”
“这笔买卖仍和商定过的内容一样。”道奇森说,“每只胚胎送到之后拿50000美元。如果它们能存活,那么每只再拿50000美元。”
“好吧,务必叫那艘船在岛的东码头等着。星期五晚。不是北码头,那是个供大量船停靠的码头。是东码头,一个小码头。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道奇森说,“你什么时候回圣何塞?”
“也许要到星期天。”他说着用手推了一下柜台,直起身体。
道奇森有点担心地问:“你确定你已经知道如何使用这……”
“我知道。”那人说,“相信我吧,我知道的。”
“还有,”道奇森说,“我知道岛上一直跟加州遗传技术公司总部保持无线电通讯,所以……”
“你听我说,我已经找到掩护的办法了。”那人说,“你就安心地把钱准备好。星期天早晨在圣何塞机场付清,我要现金。”
“钱会准备好等着你,”道奇森说,“不必担心。”
马尔科姆
将近午夜,他在达拉斯机场上了飞机。他才35岁就已经开始谢顶了,身材又高又瘦,穿了一身黑:黑衬衫、黑裤子、黑袜子、黑色运动鞋。
“啊,马尔科姆博士!”哈蒙德先打招呼,脸上假惺惺地堆起亲切的微笑。
马尔科姆咧嘴笑道:“你好啊,哈蒙德。没错,你的老对手又来啦!”
马尔科姆与众人一一握手,同时很快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伊恩·马尔科姆,是搞数学的。”格兰特惊讶地发现,马尔科姆似乎非常高兴能进行这次旅行。
当然,格兰特久已闻名,马尔科姆是新一代数学家中最有名气的一位。这些数学家曾公开对“真实世界如何运转”这个问题表示高度兴趣。这批学者在几个重要方面和传统派数学家决裂。首先,他们随时随地都使用电脑,这是传统派数学家们所不齿的。第二,在新兴的所谓混沌理论领域中,他们毫无例外地运用了非线性方程式。第三,他们似乎非常关注这样一个问题:他们的数学描述了真实世界中实际存在的东西。第四,他们的衣着和言谈似乎都为了表明他们正从学术王国走进真实世界,一位资深的数学家因此称他们的行为是“可悲的个性过分表露”。事实上,他们的举止经常像是摇滚歌星。
马尔科姆在一张皮椅上坐下,空姐问他是否要点什么饮料,他回答:“来点健怡可乐吧,摇一摇,不必搅。”
达拉斯的潮湿空气从开着的机门飘进来。爱丽说:“这种天气穿黑色的不嫌热了点吗?”
“你真漂亮,萨特勒博士。”马尔科姆说,“我整天看你那双腿都还看不够,哪有心情管它热不热呢?不过,事实上,黑色具有最佳的抗热性。如果你还记得黑体辐射的话,在热性能上最好的是黑色,辐射效率很高。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只穿两种颜色,黑色和灰色。”
爱丽张口结舌地瞪着他。
“这两种颜色在任何场合穿都很合适,”马尔科姆滔滔不绝地继续往下说,“而且它们相互也能搭配,万一我穿黑裤子时穿了双灰袜也没关系。”
“可是你老是穿这两种颜色,难道不觉得厌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