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你也可以看到,你从头到尾,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薛子阳的话在我的耳边疯狂的萦绕。
我流下泪来,疯狂的摇晃着脑袋站起来。
“不要说了——我想我根本就不该来……”
我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去。
“晴晴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许文芝拉住了我,蓝天也慌乱的挡在我的前面。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却不敢直视我的眼。蓝正威缓缓的走过来,轻轻的拍抚我的背。
“薛晴啊,来,你到我的书房来……”
我在蓝正威的带领下来到了他的书房,他慈眉善目的坐在我的对面讲诉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他平静的陈诉了薛氏集团的破产他很遗憾,平淡的表达了我爸爸和薛伯父的离世他很伤心,更平和的解释了派蓝天和月月接近我他很抱歉,并对我到蓝家的到来表示了欢迎。这从头到尾的逻辑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我没有任何挑剔。他说蓝天起初并不愿做这样的事,但他说只要蓝天照做,他可以不强迫他接家族事业,蓝天本对商场没有兴趣,也就默默点头了。他说这一切并不能怪蓝天,要怪就让我怪他好了。我在心里愤恨的累积着对蓝家的所有仇恨,心头疯狂的萦绕着爸爸临死前那双不瞑目的眼睛,以及薛氏集团垮台时那些元老们悲伤的神情,还有蓝天曾对我表露出的关切和友好。但我终于还是压抑了所有的仇恨,轻轻的在脸上挂上微笑。
“蓝伯伯,不要这样说。很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我,您放心,我会用我今后的行动报答您对我的恩情!”
曾经我对蓝天说的谢谢他是发自内心的,而此刻对蓝正威说的谢谢是积压了所有的仇恨后讲出的口不对心的话。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会用今后的行动告诉他我在怎样的“报答”他。
“薛晴啊,你能理解太好了!以后蓝家就是你的家,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来,这里有你的妈妈和弟弟,你爸爸去世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蓝天就是你的哥哥,这么多你的亲人,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在心里不屑的一笑,若不是和蓝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蓝正威的话一定会让我热泪盈眶,可如今我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起身走出书房。
蓝天不安的站在书房门口,我出去的时候刚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眼神中的游离和闪躲让我想要落荒而逃,他却拉住我的手臂。
“薛晴……我……我们谈谈……”
我随他来到蓝家的花园,偌大的游泳池泛着幽蓝的光,满院子的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花也像这个院子的主人一样,带着傲人的气息,夕阳下,这里充满了祥和与美好。我看着,心里的仇恨更深重的积压,我想若不是蓝正威,这样的一切,应该属于薛家的。这样的花园里,爸爸和薛伯父坐在那里探讨公司事宜,薛子阳坐在角落里看书,而我则在泳池边静静的发呆,本该这样美好的一切,全都因为蓝正威变成了泡影,而蓝家人却在这样的美好中没有丝毫的愧疚。我被这样的仇恨充斥着,手已经重重握成了拳形,心里无数个愤怒的声音在呐喊,我猛然转过身,凌厉的看着身后的蓝天。他因我这样的眼神而惊愕的后退一步。
“你发现了什么?”
“恩?薛……薛晴……你说什么……”
蓝天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语无伦次。
“我问你在我身边卧底那么久你发现了什么?”
“薛晴……我……你听我说……”
“你说什么?像你这样聪明又优秀的人怎能容忍自己卧底那么久而一无所获?发现什么了?证明什么了?证明我对蓝海国际没有威胁了所以才放我这个流浪者进来是么?你以为我能做什么?我能对蓝海国际,对你,对蓝家做什么?偌大一个蓝氏王朝,作为他的继承人,天之骄子般的你怕什么?啊?你怕什么?”
我疯狂的对蓝天质问,他在我的逼问下步步后退,终于在一个花坛边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凝重。我想要哭,却丝毫没有流泪,我想我的心在我知道他叫蓝天那刻起变得坚硬了。因为曾经我以为他是我可以信赖的人,而如今,连他这样的人都没有办法信赖,那么我的多情,俨然变成了一个笑话。
“薛晴……你不要这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有好几次想对你说出事情的……”
“你不是有意的?卧底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说你不是有意的?你说我该不该相信呢?”
我为自己的咄咄逼人感到寒冷,我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一面,但是生活的残忍和种种的磨难偏偏让我开启了我本不愿开启的一面。
“但是我对你……”
“你对我全部都是利用。你利用我换取了蓝伯伯的妥协,换取了你的择业自由,换取了你作为蓝家继承人的选择权。不过你对我的利用到此为止,我们之间,除了在这栋大房子里共同生活以为,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而且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阻止蓝伯伯收留我,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蓝天,我真的谢谢你!”
我说着转过身扬长而去,不给蓝天任何讲话的机会。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不能原谅蓝天的背叛,对我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伤害,为了让这种伤害不再一次发生,我只能残忍的将这个伤害源避让的远远的。我的生活中在容不下一丝一毫的伤害和背叛,我要把这些伤害和背叛统统变成幸福和美好,谁也没办法阻挡,包括蓝天。
“怎么样?看清楚了么?”
薛子阳倚在沙发上,不咸不淡的说。我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脸,那张我看了十年,英俊,而此刻却充满冷清和无情的脸。
“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斩钉截铁的问。他因我的果断而面露惊讶,转瞬挂上了清冷的笑容。
“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怎么做不是吗?”
“我不明白!”
薛子阳看看我,点燃一支烟,缓缓的走到窗前,安静的站在那里,身体明显比以前清瘦,单薄的T恤下若隐若现他的肩胛骨。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只觉得这样的他,变得如此陌生,我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熟识的影子。他猛的转过身来,我匆忙的将视线移开。
“城东的那块地!”
我错愕的抬起头。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他的目标,就是城东的那块地皮。我静静的坐着没有言语,他慢慢的走到我身边,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那块地,蓝家启动后除了韩家竟破天荒的没有融资。贪心的蓝正威和韩景仁想凭他们两家的力量得到最大的效益,不愿分给别人赚这笔钱。他们的贪心,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机会。蓝家注入了全部的资金,韩家也几乎倾囊,只要我们想办法拿下这块地皮的法权,蓝家就会一夜间一无所有,蓝海国际顷刻间就会变成一个空壳。韩家也会自身难保,绝不可能救济蓝家。这时蓝家抵押在银行的不动产就会立刻被查封,加拿大的子琪就会回国低价收购蓝海国际,韩家为了自保,也会抛售股票和不动产来拯救经济危机。我们不费一分一文,就可以踏平蓝韩两家。怎么样?这个计划的成败,就靠你了……”
我不敢想象,如此阴狠而深冷的人,竟然是薛子阳,原来他的计划并不是只有蓝家,还有韩家。这么久以来,他躲起来就是在运筹帷幄这个计划,他一定是去过加拿大,这个计划是和薛子琪商议后的产物。他就那么放心,这个计划的主宰者一定是我,他是怎样的放心我,他怎么能确定我和蓝天接触那么久之后还会愿意帮助他做这一切?他不怕他苦心经营的计划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可以败在我的不忍和犹豫上?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猜测,屡屡我额前的头发,我下意识的闪躲,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我,我没有信心你一定会做。但这是你爸爸过世前的遗愿,我知道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帮我。薛晴,我太了解你了,我们,才是一模一样的人。”
“忘了你曾经的善良了么?忘了你曾经让我放弃这一切,放弃薛蓝两家的仇恨吗?”
“没有忘!只是你没有听我的,而如今蓝天,成了我最大的助力和障碍!”
我惊愕的抬起头,看向薛子阳似笑非笑的脸。继续说下去,解释我的疑惑。
“有了他,是你完成这件事最大的保障。而你们的关系,他也成了我最大的障碍!”
我不敢相信我面前的就是薛子阳,就是那个十年来一直生活在我身边,淡泊,冷清,不问世事的薛子阳。他的变化让我吃惊的同时也让我感觉害怕,但是依旧是没有任何疑问的,我一定会帮他完成这一切,只因爸爸过世前那一句话。
“蓝家是罪有应得,韩家却是无辜的!”
我不禁想起韩初那张总是苍白着的脸,这一切本和韩家无关,我并不想让无辜的人来承受本不应该承受的一切。
“无辜?韩家更是罪有应得!”
我讶异于薛子阳的话,但想他一定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已经辨别不出正确的方向。
“子阳……”
我激动的站了起来,薛子阳也随我起身,定定的看着我。良久,他轻轻的把我揽进怀里。
“薛晴,你的犹豫是我最大的顾虑。不要迟疑,除了我们薛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我们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住在薛家的大宅里……”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薛子阳啊薛子阳,你果然聪明,你知道弄垮蓝家后我和蓝天就已经万劫不复,所以你觉得完成这一切我就会顺理成章的回到薛家。但是如果让蓝家倾家荡产,蓝天以及那一大家子人都无家可归后,我真的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薛家大宅里吗……
“晴晴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我回到蓝家后,许文芝焦急的从客厅小跑过来,那担忧的面容,真的像一个母亲在等待久未回家的女儿。我匆匆的换下鞋,随意的回她一个笑容。
“哦,我去找一个朋友喝茶!”
我走进去看见蓝正威和蓝天正坐在沙发上,似乎也是在等待我的归来,蓝海在旁厅里肆意的丢着玩具,我竟为他们的幸福已快到边缘而感到悲哀。
“薛晴你回来了?你妈妈一直在等你,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快去睡吧!已经很晚了!方嫂,带薛晴去他的房间。”
蓝正威说着转身上楼,我看着他的背影,真是老谋深算,竟做足了一个慈父的角色。
“那我先回去了许姨!”
蓝天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就向门口走去,走到楼梯中央的蓝正威转过头来。
“蓝天啊,薛晴都回来了,你也搬回来住吧。你可以不接家族的生意,回来住总是可以的吧?”
蓝天看看蓝正威,又看看我,我将目光转到一边。
“哦,我考虑一下,你早点休息爸!”
蓝天说着望向许文芝。
“我走了许姨!”
“慢点开车啊蓝天,考虑一下你爸爸的建议,回家来住吧,也方便我照顾你!”
“我知道了!”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发笑,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竟如此不寻常的和谐。蓝家果然高深,外人一天两天,是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的。
方嫂带我来到我的房间,许文芝也紧随其后跟着进来。我看着房间温暖的布置,转过头看看许文芝,她冲我轻轻的笑着,我不自在的将头转向一边,不看她。她却慢慢的走过来,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坐在床上。
“晴晴啊,这么多年妈妈做梦都想有这一刻,如今真的实现了,我到现在还像梦没醒一样。”
许文芝眼中含泪的笑容让我觉得虚伪,这么多年她做梦都想有这一刻?那这么多年她像在人间蒸发一样又说明什么?她既已一朝得势,为什么迟迟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若不是爸爸离世,我想她永远也没有对我说这句话的机会。
我不自在的蜷缩在床上,将被子胡乱的捂了上来。
“我困了,想睡了……”
许文芝恍然大悟般站了起来,边笑着,边擦着眼角的泪。
“哦哦……你睡……你看妈妈忘了你都累了一天了,快睡吧啊……”
她说着一步一回头的走出房间。我从被角看着她的背影,有想流泪的冲动,却被我硬生生的掖了回去。那夜我在床上彻夜翻滚,满脑子都是蓝天脸上的惊慌失措和薛子阳脸上的阴狠清冷,彻夜未眠……
我还是蓝正威的助理,不同于先前的是,他已经愿意把一些文件经我的手交到他的手里,只是这些文件都和城东的地皮没有丝毫的关系。我想他还是谨慎的,或许因为是我,又或许是因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让他对谁都有这样的谨慎,不单单仅是因为我。会议结束后的空闲,我到公司的顶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正巧看见韩初站在那里,无神的向远处张望,说是张望,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内容。
“韩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