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房间后,先给我小姑打了个电话,结果那边一听是我就劈头盖脸臭骂开了,大体意思是嫌我不学好,连累了家人。我好不容易问到了我妈新的联系方式,赶紧拨通了电话,原来是一个小卖部里的公用电话,接电话的人听说是找我妈的,便出去叫了几声,过了一会有人拿起了听筒,这次真的是我妈了,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哭了。她听到是我也哭起来,边哭边骂我把她害惨了,说她的小超市和房子都卖了赔给人家了,现在寄住在小姑的朋友家。原来那个被撞伤的姑娘家人去我上过的大学打听,得知了我的老家,派人向我妈要帐去了,怪不得奥恩说我提供的地址不对。
我恼了起来,心想那家人怎么能这么不依不饶,还去我妈那里闹。可反过来一想,人家好端端一个人被我撞成那样,后半生彻底毁了,我就算再怎么弥补也是不够的,更何况现在还没给人家多少实际的补偿呢,现在两家人都因为我的一时糊涂而吃尽了苦头,想到这里,我又深深的自责起来。
所幸我妈还健康的活着,我止住哭,好好抚慰了她一阵子,她情绪才缓和下来,又开始心疼起我了,问我人在哪里。我只能骗她说被海叔安排出国了,跟着一个老板做顾问,包吃包住还给不少钱。
她马上说不要告诉她我现在的具体住址,怕公安局监听她的电话,不过她确实安心了不少,对海叔千恩万谢了一番,又问这个老板关系硬不硬,能不能帮我解决外国户口。我本来很糟糕的心情被她逗得想乐了,只好说干得好或许可能。她便让我先躲几年,等以后成了侨胞再回来,或许政府能宽大处理。最后她跟我约定,以后每个月一号和十五号晚八点,让我用不同的号码往小姑那边打电话,如果她方便就接,不方便就让我在响八次铃声后挂断。我们又互相劝慰了一会,才结束了通话。
我又给海叔打了个电话,可响了十几声都是盲音,我只好扣上。这时候实在没别的可做了,我便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是夜里几点,我醒了,可困劲还很大,舍不得睁开眼睛。忽然,我听到房门“吱”的开了,然后又被轻轻关上。我正疑惑房门不是锁上了么,这服务员进门怎么也不敲敲门,这时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床边时,只听一阵悉碎,像是脱衣服的声音,然后我的毯子被掀了起来,接着只觉得一条温暖润滑的东西蹭到了我身边,好像阳春三月的云朵,而两簇最柔软的云朵紧紧贴上了我的后背。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他妈个蛋,这安老板真是服务周到,还安排了这一出。这时对方的小口吻在我后颈上,从那里吐出一句话:“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Anqi?”这是廖彥七的声音,嘿哟安老板你也太够意思了吧,我这小身子骨怎么能消受得了啊,我忙说:“七姐,你是安老板的人,我怎么能?”
“我只是跟着他做事。”
“那是他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这冰冷美人一温柔起来,那真是叫人魂飞魄散。我实在忍不住了,想要转身,她却紧紧抱住我,又说:“我来找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背后又传来一句:“我来找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然后重复这句话说了好多遍,越说语气越不对劲,透出恶狠狠的味道。
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因为她的胳膊越勒越紧。我拼命挣扎,蹬腿,想要挣脱她,可那股力量太大,无法想像来自一个女人。这时,几股温热的液体流到我的脖子和后背上,带着一股腥味。
血!
我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终于,我挣破了她的胳膊,想赶从床上离开,可忽然压在了我身上,一张流满鲜血的脸正瞪视着我!
我被惊醒了。
原来又是个梦。
又一次梦到了那个撞伤的姑娘,只是这次梦里她的形象更加真切,更加恐怖。
这里不可能被人布设了厌胜,这个恶梦只是来自我的日有所思。
我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觉没法再睡了,稳了稳神,我又给海叔打了电话,这回他接了,先问我现在怎么样,我把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又问他在哪,他说在香港参加一个民间道教界的联谊会,我心说不就是神棍聚会吗,不知道这又是接了哪个大老板的业务,窜到香港这么久。我又想起一件事,忙问:“那个徐顺海师叔,现在怎么样了?”
海叔叹了口气,说:“因为你,他在满洲里的‘营子’被人扫了,他回星奇了。”
“星奇?”
“遁甲里的星奇门,也就是逃生了。他着了高手的幻瞳,导致冠心病发作,差点没了命,现在回齐齐哈尔他老家养病去了--------小金棍,他是慎子墨仅存的我的同辈,你唯一的师叔,你要记住这份恩情啊!”
我又欠上了一大笔人情债,顿了一会,我说:“师傅,徒弟郑重向你道个歉。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你对我好,现在我知道了--------可惜这些话不能当面讲给你。师傅,徒弟在千里之外给你磕两个头吧。”说着我拿拳头用力砸了两下墙。
那边听到“砰砰”的响声,赶紧说:“嘿哟傻小子,什么叫不能当面,你早晚得回来。你是咱门里人,而且你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收你了。”
“啊,还有这么桩一见钟情的故事呢?好吧,有空再告诉我吧,我现在没心情听。师傅--------这称呼还是有点别扭啊。”
“我听着也别扭,你还按原来的叫吧。”
“嗯。海叔,你觉得我回去自首怎么样?”
那边愣了一会,才说:“这是最符合道德和法律,最能让大家都心安的选择,然而就目前情况来看,这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
“很明显,你民事上没有赔偿能力,刑事上要面临几年的有期徒刑,这样,对那个姑娘没什么好处,因为她家人负担不了她的医疗费用;对你,就更不用说了。”
“嗯。可如果像你之前说的,让安老板给我安排个差事,那以我的能力,等于要一直在国外做二等公民了,想给那个姑娘还有我妈谋个好的将来怕是没希望了。”
“确实是这样。”
我说:“我现在有个机会,或许是解决目前处境的最好选择。”我把安老板请我去太行山找厌胜经书的事跟海叔说了,又说:“安老板的意思,这趟差没那么容易,甚至有生命危险。可如果我能接下来,甚至能办成功的话,那以安老板的势力,要解决上面的问题毫不费力。何去何从,您老人家给个意见?”
电话那边沉寂了一会,说:“没想到安老板还是个有志之士,但他自己都说任务危险了,那肯定是很不寻常。要在以前,师傅替徒弟做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现在世道变了,我没权力决定你的未来。我就说几句心里话吧:我虽然整天给人算命,可实际上我不信命,所谓命运,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抉择。你现在就处在一个叉路口上,选哪边都有道理,是要选最安稳的,还是选以后最不会后悔的?小金棍,你信不信海叔的眼光,你本来就是术门中人,你不会庸庸碌碌的活着的,所以,我知道你已经选好了!”
这世上最无奈的事不是你觉得自己行人家不给你机会,而是人家都看好你想给你机会你却一点勇气也没有。我心里骂道:我哪有选好了,他妈个蛋要是会选我还找你聊什么?还我本来就是门中人,我本来就是个没机会上镜、就算上镜也没机会站在中间的小角色,我本来就应该是那种吃着十块钱麻辣烫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是富二代的loser,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忽然之间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了呢,好像大家都指着我过了,谁******又知道,我现在多想回到从前那个不求上进的样子!
我的心情又坏了起来,觉得和海叔再聊也没意思了,便说:“海叔,我现在身不由已,你要是回北边,麻烦抽空去湖州看看我妈,把我的工资留给她---------起码这个月,我还算给你上班呐,你得把这月工资发完了。另外再跟她说我一切都好,一定会想办法回到她身边。”
海叔说:“我一定照办。”
放下电话,猛然感觉喉咙一阵淤堵,我赶紧跑到卫生间里大吐了起来,几乎把在东古那里吃的薄利也吐了个干净,吐完后觉得轻松了一些。我放了一池子热水,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回去浴缸里边喝酒边好好泡了个热水澡,不一会,蒸腾的热气便帮助酒精迅速渗到每一个毛孔,我大哭起来。
我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哭,只是觉得人要是经历了我这样的事,大哭一场也不算丢人。多少年没这么渲泄过了,哭得稀里哗啦还真是畅快,哭完感觉心情没那么糟了。我把泪水一抹,冲了身子,也没擦水就回了房间,任由冷气带走身上的水珠。我喝着啤酒,不时打个冷战的走到窗户边。
铁砂临走时告诫我们不要靠近窗户,说即使新加坡是法制国家,也难保不被对手监视。可我觉得太憋气,便拉开一点窗帘,窗户的开关很特别,我倒腾了半天也没打开,只好坐在窗台上,倚着窗户往外看。
外面,半个新加坡尽收眼底,夜幕下的城市显得更加灿烂,远处的大海里也星星点点,那应该是停泊和过往的船只。不得不说,两百美元一晚的房间确实很舒服,可我现在根本没心情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