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墓地里出奇的安静,除了风澈的哭声,可以说是万籁俱寂。自从朱雀带来的火鸦离开后,便再也没有火鸦来打扰过荆风城的墓地,风澈的生活变得闲逸轻松,不需要再捕捉火鸦,也不需要每天早晨背着两三百只火鸦穿梭整座荆风城。当然荆风城的居民对于吃不到火鸦多少有些失望,但这种失望并不等同于不满,因为他们只是少得到了一些东西,而没有失去什么。
火云和朱雀离开后的第十天,风澈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荆风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让他留恋,他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不遗余力的完成自己与火云的约定。而且,之前所捕杀的火鸦已经所剩不多,继续留在墓地,风澈只能挨饿。
当清晨的最后一颗露珠被风干,风澈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展开自己的包袱开始整理东西,他发现自己十二年的生命中所拥有的真的很少,五根手指便数的清楚,一柄磨得没有指甲厚的匕首,一块自己出生时被父母挂在脖子上的铁灰色小石头,火云留给自己的一卷大陆地图,还有之前捕杀并晒干的十斤火鸦肉。
“澈哥哥!”
突如其来的声响,下了风澈一跳,匆忙的将包袱整理好这才回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后,一个小女孩正甜美的笑着,一袭翠绿色的衣裳衬托出女孩的活泼与可爱。
“不用这么小心吧?”小女孩俏皮的盯着风澈,略有不满的问道。
风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一包袱东西还没你头上的一只发卡值钱,不过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他们没了我也要饿死了。”
女孩用不以为然的目光扫了扫风澈的包袱,“谁叫你非要跑出来,留在城主府有什么不好。”
风澈回头看了看城主府邸的方向,略显黯然的说道,“我不会回去了,你以后也不用再劝我,你应该也看到了,他在知道了我天生不能运用元力后是多么的失望。”
女孩撇了撇嘴,“是啊,那天爹把自己最心爱的茶具都摔了。”
“在这片大陆上,学会运用元力不过是一个开始,而我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别人知道风问天有这样的一个义子,只怕他会颜面无存吧。”风澈摇了摇头,靠在身旁的一块墓碑上,似乎放松了许多“所以不想等他赶我离开,我自己出走对大家都好,天大地大,总不会容不我一个人。”
“澈哥哥,爹其实是很疼你的,你离开之后,虽然他没有找过你,但每天经过你房间的时候,爹都会发上半天的呆。”女孩有些心疼的说道。
“有一次,爹喝醉的时候对我说,他过去曾经是宗族里面最年轻的风皇之一,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将爹视为宗主最有希望达到战神境界的人,可是后来就在爹快要突破风皇境界的时候,他认识了娘,爹不顾宗族的反对最后还是娶了我娘,娘生下我不久后就去世了,爹从此一蹶不振,在元力的修炼上再难有寸进,一个人带着我来到荆风城定居下来。”女孩走到风澈身边静静的坐下来,“那个时候爹带着我经过一条小河,你居然不凭借任何外力浮在水上,爹觉得这是上天赐下来的缘分,所以将你救了下来,但谁也没想到一直到你八岁的时候,爹才发现你的身体居然不能存储元力。”
“好了,这些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我说了。”风澈打断女孩的话,“你来不会只是想对我说这些吧。”
女孩点了点头,稍显迟疑的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风澈眉头微皱。
“回宗族去。”女孩有些无奈的说道,“风族所有孩子在十六岁的时候都要在族内接受成人礼,并且二十岁之前不能离开宗族。”
风澈颔首道“我会去看你的,你什么时候走?”
“我是偷跑出来的,爹的马车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爹也在那里。”女孩吐了吐舌头。
风澈将包袱挎在肩上,拉起女孩的小手“走吧,我去送你,我也要离开荆风城了,离开前我也想见见他。”
荆风城的城门只分为了南北两座,毕竟不是地处要地的重城,平时也只是将城的北门打开接待一些往来的商旅和游客。
风澈两人来到城门口时果然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了,城内的平民大都只是离得很远的看上几眼便匆匆离去,围在马车附近的多数都是风族的人多数都和风问天有着或多或少的亲戚关系。
众人看到风澈和女孩的来到,很快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而路的另一端除了有一辆准备出发的马车,还伫立着一位眉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风澈则和女孩一步一步的走向中年男子,风澈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腿从来没有如此的沉重过,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像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爹!”女孩几个箭步冲到中年男子的身边,拉着中年男子的撒起娇来,似乎并不担心中年男子会因为自己的迟到而责难自己。
“嗯。”中年男子答应了女孩的话,原来他正是荆风城的城主风问天,他的目光很快从女儿的身上游离到不远处的风澈的身上。
风澈的目光与风问天相撞的瞬间,他下意识的说道“义.”但本应连在一起的‘父’字他却没有说出来。
“算了。”风问天随意的挥了一下手臂,“你既然和晴儿一起来了,也是准备要离开了吧?”
“嗯。”风澈应道。
“我早料到会是如此。”风问天缓缓转过了身,将背影留给了风澈和风晴儿。“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都已经长大了,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我永远是你们的父亲。”言罢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城中走去。
风澈依旧没有说话,他向着风问天离开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砰!砰!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风澈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回来,那时的自己不会再承受任何人带有非议的目光,那时的自己将有资格成为风问天的骄傲。
风晴儿登上了马车,除了十余名将会随行的风族男子,前来的送行的人群已经散去。
“轰隆隆!”风澈仰首望向天边,风云已经变色,一道道闪电像是舞动的金蛇游弋在天际,撕裂了乌亚亚的云端,雨水虽还没有落下来但风澈已经感受到了这雨的冰冷。
他迟迟没有收回目光,没有人知道他是在看身后养育了自己荆风城,还是天际变化无端的乌云闪电。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目光中的,其实只是一种叫做“留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