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她只有两个时辰,她想让这两个时辰无限的放慢,无限的扩大,变成两天,变成两年……
她害怕,她怕他一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更加厌弃她,更加想要推开她。
所以,她强忍住倾泻而下的眼泪,微微抬起手,想要抹掉脸上的泪珠,想要呈现一个鲜亮活泼,热情似火的白霜月给他看!
可是,她没有力气,怎么抬,手就是软趴趴的垂在那里。
顾逸之偏头,看出她心底所想,抬起手,为她轻柔的擦拭眼泪。
带着老茧的指腹,轻轻的,诉说着怜惜,柔风般拂过她无暇苍白的脸,就如拂过最上等的瓷器那般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碎了。
“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吃点粥,好吗?”顾逸之温柔的问。
看到她点头,起身,端起桌上的红枣枸杞桂圆粥,轻轻搅拌,让粥的温度变得不那么烫。
顾逸之舀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送到她唇边,喂给她吃。
白霜月盯着他平静的俊脸,直愣愣的,没有意识一般,机械的张口、闭口、吞咽。
粥很清淡,带着食物本身的淡香和微甜,顺着喉咙滑下,微温的暖,瞬间灼烫了她苍凉半生的心。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近在咫尺,如此温柔体贴,全心全意面对她。
他的眼中有怜惜,有愧疚,可就是,没有爱!
白霜月眼睛通红,却强忍住眼泪,让它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不让它流下来。
有他此刻的温柔,有他此刻的陪伴,她该知足了,也该满足了!
从一开始,他就对她无意,一直是她一厢情愿,强势威逼。
思绪被瞬间拉扯到很久很久以前,她还记得,那个盛大的宫宴上,当她求父皇指他为驸马时,他立刻就出列拒绝,没有半丝犹疑。
她不悦,以为他是矫情推脱。她厚着脸皮,大胆的跟父皇说:非君不嫁。
她的父皇再次问他愿不愿意,他再次坚定拒绝。
父皇看出她的不高兴,便直接下旨,让他没有退路,却也顾忌他的感受,同意押后几年,等两人都再长大些,再完婚。
他只能默认。
她记得当天晚上,宴席的后半场,他异常沉默,甚至连别的官员给他敬酒,他都冷着脸拒绝。
她那时就明白,他不愿意娶她。
可她却认为,只要她再乖巧些,再努力些,他一定会接受她的,一定会喜欢她的,一定的!
到头来,却终是奢望,是她痴心妄想了……
一个专心的喂食,一个不专心的吃,没多久,一碗粥已经见底。
顾逸之放下碗,再次来到床前,沉默的盯着她看,良久,才低柔的说道:“还想吃点什么吗?”
“天麟哥哥……”白霜月摇头,低柔轻唤他一声,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还没有恢复好。
多少年了,有将近十年,她再次叫他天麟哥哥,心头抽痛,白霜月眼泪终于忍不住还是落了下来……
“不要哭,我永远是你的天麟哥哥。”顾逸之轻声叹息,再次为她檫拭眼泪。
“天麟哥哥,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白霜月抬起眼,殷切的看着他。
“怎么是最后一个愿望呢?只要你说,什么我都答应。”顾逸之心头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就只有这一个。”白霜月摇头,有点倔强的说。
“你说。”
“再教我一次,骑马。”
“月儿,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可以骑马……”顾逸之面色一沉,直觉推拒。
“不,我就只有这一个愿望,求你,就只是再教我一次。”白霜月看出他不悦,生怕他跑掉似的,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哀求。
“……好。”顾逸之在那样殷切哀求的目光下,终于软下心来。
白霜月换好衣服,又吃了点东西,在顾逸之的陪同下,来到空旷闲置的练兵场,场地十分空旷,在十几栋别墅的后面,连着后面的凤栖山。
这里早和晚会有“骁’的人在这里练习各种兵器,阵形。此时此刻已经艳阳高照,却没有人,顾逸之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给身边白霜月仔细讲解上马之前的准备,上马时要注意的事项,在马背上要注意怎么控制缰绳,要怎么夹紧马腹,控制马速等等等等。
最后自己亲自上马示范一遍,再次讲解要领与细节。
完全当白霜月是不懂骑马的新手,事无巨细,一点一滴,讲解示范。
白霜月一袭绯红紧身衣衫,没有繁琐的裙子带子,简洁利索,安静的站在一边,听得十分仔细。
她本就个子高挑,眉目因常年练习弓马骑射,也英气十足,只是身形太瘦太单薄,但依然是个烈焰如火的女子。
现在的她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点,身姿单薄点,基本上还是那个明艳俏丽的白霜月。
她微仰起起头,看着骑在马背上高大英武的顾逸之,有片刻的晕眩。
那最初时的悸动与爱慕,竟然在此刻依然能深深的牵动她的心,让她的目光不自觉的炙热起来,忍不住一直追随着他慢慢奔跑在练习场上的矫健身影。
顾逸之跑了一圈,翻身下马,有片刻的恍惚,白霜月这是怎么了,一整天都怪怪的,现在看他样眼神,似是多年以前熟悉的,却是在此时此刻不应该出现的。
微微蹙眉,正准备说要回去,却听见白霜月说:“天麟哥哥,你能扶我上去吗?”
“月儿,改天吧,等你身体好点,我再带你来骑马。”
“不要,我没有时间了……”白霜月摇头,呢喃着说。
“没有时间?”顾逸之疑惑。
他却误会的以为,她说的是,她马上要回宫,没有时间跟他一起骑马。
“嗯……扶我,上去,我想骑一圈,给你看。”白霜月再次殷切的看着他,坚定的说。
“……好。”顾逸之无奈,牵着马来到她身前。
“……这样,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握住马鞍,踏上去……”顾逸之扶着她,将她送上马背。
心底诧异,白霜月的骑术是他亲自教的,非常的出色,现在身体虚弱,却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如此陌生啊。
似乎,她真就是个不会骑马的人,才刚刚开始学习马术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白霜月,骑在马上,握紧缰绳,双脚夹紧马腹,轻轻一拍,马儿便听话的开始迈开四蹄,在场中缓慢的奔跑起来。
顾逸之压下心头的疑惑,看着场中女子红衣似火,若有所思。
突然,白霜月身体晃了晃,直挺挺的栽下马去……
顾逸之暗道一声不好,飞身掠过去,接住她如纸片般飘落的身体,眉心紧蹙,暗自懊恼,以她的身体状况,本就不该来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