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惜沫一进门开始,隆裕太妃就一改昨日态度,笑脸盈盈的,苏惜沫还没用行礼,她就忙道:“王妃不必多礼,坐下来陪我用些茶点!”
苏惜沫受宠若惊地谢了恩,就陪坐在一旁,谨慎地看着隆裕太妃,笑着问:“太妃昨个儿歇得可好?府里的厨子做的饭菜可还合您的口味?”
隆裕太妃也笑着回道:“都好都好,哀家在寺庙里清苦惯了,猛地这样养尊处优起来,倒还真有几分不习惯,你和王儿一片孝心,哀家十分感动!”
“太妃觉着好,就是对妾身和王爷最大的褒奖了!”苏惜沫道,心中却在盘算,这隆裕太妃到底为何变了态度。
隆裕太妃喝了两口茶,才道:“你和王儿大婚,哀家没有回京,可是委屈你了?哎……说到底也是身不由己,昨个儿哀家太累了,就没顾上这茬儿,这是先皇赐予哀家的龙凤玉镯,哀家如今转赠给你,望你和王儿和和美美的!”
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一看就绝非凡品,苏惜沫忙跪下,道:“既然是先皇所赐,必然是太妃的心头好,妾身受之有愧!”
隆裕太妃倒是大方地笑了,道:“哀家最大的心头好就是丰夕那孩子,你入了亲王府,就是哀家的儿媳了,这镯子就是要赐给哀家的媳妇儿的,你且收下!”
苏惜沫听她这话,自然不敢推辞了,谢道:“多谢太妃厚爱!”
“嗯,一看你这孩子就是个贤惠人,你祖母哀家是见过的,真正世家贵女,风采不凡,你倒真有几分你祖母的风范,定是个人品贵重,贤良淑德之人!”隆裕太妃笑盈盈地道,似乎对苏惜沫这个媳妇儿是满意地不能再满意了。
苏惜沫微微低下头,显出几分“羞涩”来,道:“太妃谬赞,妾身惭愧!”
“哀家虽然老了,但不糊涂,你昨个儿面对哀家的冷脸也能泰然处之,可见是个胸襟开阔之人!”隆裕太妃倒真是个会赞美人的,一句话就将昨日的事情轻轻地揭过了,反而显得她像是故意要试探苏惜沫的胸怀一般。
苏惜沫却并不傻,昨日隆裕太妃的样子可没有半分作假,而她也的确有理由给自己脸色看,今日这突然的转变,倒是让她加倍小心,而且也能看出来,隆裕太妃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苏惜沫温婉笑着,道:“太妃夸奖了!”
“不必自谦,今儿哀家与你推心置腹这番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希望你能真心待我儿,他自幼就多灾多难,世人皆言他冷漠无情,却不知他才是被无情之人所伤所害,你能明白哀家的意思么?”隆裕太妃语重心长地问,满脸都是对沐丰夕的心疼。
苏惜沫点头,道:“妾身明白王爷的苦,也愿真心相待!”她的真心自然是真心与沐丰夕合作,然后各取所需,他要他的天下,她报她的仇!
隆裕太妃执起苏惜沫的手,轻拍了两下,才道:“你能如此想,哀家很欣慰!但是你也看出来了,如今王府人丁不旺,丰夕也只有你一个王妃,必然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哀家……有意要给你找个能帮衬的人,免得你受累,你意下如何?”
苏惜沫听了这话,才明白,这是说道正题了,刚刚所有的话也不过是为这一刻做铺垫,如果她没猜错,该是穆轻言登场的时候了。
苏惜沫只是浅笑,道:“太妃此话妾身明白,只是妾身初入王府,还来不及受累!”
隆裕太妃碰了个软钉子,心下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接着笑道:“你还真是会玩笑,偌大一个王府后院,虽然没什么人,但是事儿却不少,人情来往,外出交际,哪里有不累的?里里外外,可不都得你一个人操持么,丰夕他从来不爱理会这些琐事,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的公务上了!”
苏惜沫继续微笑,道:“太妃言之有理,只是妾身是新妇,王爷倒还不曾把庶务嫁给妾身,都是府里的管家在打理,妾身真是惭愧,做了这么久的闲人,怕要惹太妃笑话了!”
太妃又被她拿话堵了回来,眼神里已经有了几分恼意,却还是硬生生地道:“虽然现在不曾由你操持,也是迟早的事儿,你可是名正言顺的端亲王妃,难道这责任还能落在别人头上?你放心……哀家也只是要找个人帮衬你一二,与你分担些!”
这话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意思也十分明显,不管你苏惜沫什么想法,什么意见,她是铁了心要把人塞给她了。
苏惜沫无奈,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隆裕太妃之所以这样执着,到底还是仗着自己是端亲王的生母,吃定了苏惜沫不敢明着拒绝。
苏惜沫只好问道:“不知太妃可否言明,您找的人,是要做管事,还是……”
“哪里是什么管事?你昨个儿也见到了轻言吧?不知你对她印象如何?”隆裕太妃还是喜欢循循善诱。
苏惜沫点点头,道:“穆姑娘天人之姿,自然是见之难忘!”
隆裕太妃对苏惜沫刻意兜圈子,不顺她的话说,也不甚在意,只是道:“轻言那丫头是个可怜人,家中遭了难,才沦落到流离失所,对哀家又有救命之恩,哀家答应了她要照顾她一生,可是……哀家到底年纪大了,哪里能顾得到,便想着若是能入了王府,与你做个姐妹,倒是极好的!”
苏惜沫听了这番表白,却微微蹙眉,道:“太妃的意思可是要王爷纳她为妾?这事儿……妾身虽然不反对,但到底怕委屈了穆姑娘,既然是太妃的恩人,自然就是我们端亲王府的恩人,怎能这般作践她呢?”
隆裕太妃听她竟然这样说,便道:“你果然是个深明大义的,哀家自然也考虑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与你商量一番,效仿娥皇女英,不分大小,一起伺候丰夕,你看如何?”
好么,这不是逼她为沐丰夕纳妾,而是要逼她给沐丰夕娶个平妃啊……难怪今日好话说尽,一开口就是要她不分大小,平起平坐,胃口够大的!
若真是为了个侧妃或者庶妃的位置,这般讨好她那倒真让苏惜沫不解了,如此一说就明白了,侧妃和庶妃只要沐丰夕首肯,那她这个王妃反对也是没用的,但是平妃就不一样了!那是必须要她这个“正妃”同意,立下文书,上呈皇上,再入宗册才能成的,若是她这个正妃不出面,那就一点儿希望也没有!
苏惜沫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问道:“那穆姑娘是同意了?”
隆裕太妃果然是对穆轻言心疼至极,连忙解释道:“轻言绝不是要和你争什么名分,她是个极重礼数,又品性高洁的姑娘,是哀家不愿意委屈她!好在她一向对哀家孝顺,所以对哀家的安排自然不会推辞!”
苏惜沫明白了,她这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听从太妃的按票,就是不孝了!穆轻言是既想当表子又要立牌坊,就算要抢她的妃位也不愿意放低姿态,弄得倒像是别人求着她要去当端亲王妃一样了!
这女子若不是清高过了头,就是城府极深,将隆裕太妃和沐丰夕的脾性都拿捏得十分到位,才能如此故作姿态!
苏惜沫笑了一下,道:“如此说来,就算让穆姑娘做平妃都委屈她了,不如让王爷去宫里求太后的旨意,让妾身与王爷和离,将妃位让出,如此岂不更好?”
苏惜沫发誓她可是很真诚的,她本来就不是主动要嫁入端亲王府,若是能全身而退,倒也不不错,她若重新获得自由身,做起事来恐怕是事半功倍!
可是隆裕太妃显然不这么想,她立刻板起脸来,斥道:“王妃,你若是不愿意,直说便是,何必说这样的话膈应人?哀家说了,轻言无意与你相争,只不过是个名分,你依然是端亲王妃,她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你却如此不通情理,真是叫哀家失望!”
苏惜沫很是无奈,她成亲不过月余,还是新婚燕尔,竟然就要弄个平妃进门,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么?难道她该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让人打个够?她还不想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苏惜沫依旧维持着笑容,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隆裕太妃,不疾不徐地道:“依着太妃的意思,妾身就应该感恩戴德地去求皇上让王爷娶个平妃?太妃莫要忘了,妾身再不济也是王爷主动求娶,太后下旨赐婚的,总不能在新婚不足两月,就帮着王爷张罗平妃,那不是贤惠,那是把脸摔在地上,任人践踏!纵然太妃这些年不理世事,一心礼佛,也不会忘了人情世故吧?”
这番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话里的火药味已经很浓了,她苏惜沫绝不是个忍气吞声之人,既然对方不给她脸面,她也没必要顾着什么尊卑上下,在她眼里,就算是皇帝和太后也不是高贵不可侵犯的,更别说只是个太妃,纵然她是沐丰夕的生母又如何?
她不稀罕做什么王妃,但是也绝不允许别人踩踏她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