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七喜两腮一鼓,但自知都是自己惹回来的祸,缩地两肩一垮,如一只鸵鸟,脑袋几乎深埋至胸口,两手狂抓青丝,语气夹着无奈恨恨地骂道:“我怎么就这么背,捡了块祸及性命的东西!其实我只是想要拉住他,要他给我道歉,哪知道却失手抓到他的裤头,要怪就怪他一个大男人的腰带怎么就那么容易掉!腰带掉了也就算了,更巧更玄的是腰带里居然包着块免死金牌!买了二十多年的六合彩都没这么好运气过!这次,真是倒霉倒到家了。”娘俩兴高采烈地拿回来给自家老爹一看,顿时吓得艾老吉冷汗连连,脸色青紫交替,白眼猛然上翻,心脏剧烈起伏,命悬一线,差点让女儿给生生气死。多亏碧娘眼见手快,及时掐两下人中,艾老吉才缓过气来。
当艾老吉念出金牌上的小字,“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承我信誓,往惟钦哉。宜付史馆,颁示天下。”全家人立刻陷入极度的恐慌,惶恐不安骤然萦绕艾家三小口。
艾老吉眼见两母女又开始吵个不停,自个儿也没有很明确的定夺,心烦之际,竟发挥出少有的男儿本色,狠狠地一拍桌子,“都别吵了!喜儿,这东西还是得你保管,人是你撞的,你明天就回到捡到免死金牌的地方,等那个人回来找。他看在我们全家没有恶意的份上,说不定会网开一面,绕了咱们。”
艾七喜马上扁扁嘴巴,心中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碧娘一拍桌子,大义凛然地道:“喜儿,就照你爹说的去做!但是呢,要是有人要买这块金子,你还是尽量把它给卖了换银子……”
“喜儿她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免死金牌能卖吗?能拥有免死金牌的人不是功臣就是皇孙贵族,要是被发现私吞,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啊!这不仅仅要了咱们一家三口的命,更会连累全村人陪葬!这事决不能儿戏!喜儿,这事爹说了算,你打明儿一早就出发,一直在那儿等,直至找到失主。这么重要的东西,人家不可能不回头找的。”艾老吉黑沉着一张老脸拍定板子,碧娘破天荒地躲闪着目光,怯怯地不敢驳嘴。
艾七喜窃笑,小事听娘的,遇着大事情还得听爹的命令,照这回看,爹一家之主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不会因为怕老婆而有本质上的改变。无论多么的开明的一个家庭,潜意识当中还是遵从男方。因为无论是从男女地位,还是社会习惯,艾老吉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所以,男人偶尔耍耍威风是必需的。
碧娘这时忽然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开得跟朵花儿似的,“喜儿,你有没有看到撞你的人长什么模样?”
艾七喜忽闪忽闪眼睛,不明白娘为何笑得如此奸诈,愣愣地摇头,“没有。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除了血,还真没有看到什么。”
艾老吉瞅了碧娘一眼,顿觉心里头有股阴风嗖嗖刮过,无故地对那被撞的那人泛起丝丝的同情,不确定地追问,“喜儿她娘,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碧娘咯咯咯地笑了三声,道:“虽说当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但是我还来得及看一眼,那是一个‘应该’长得清秀俊俏的后生小子!从他的背影看上去,身形非常的挺拔,非常的壮硕,而且呀身手也不错。娘是想啊,有免死金牌的人,身份定然很尊贵,说不定是个皇孙贵族!”碧娘拉起艾七喜的小手,眼里闪动着霹雳拍啦的耀芒,对着艾七喜上看看下瞧瞧,啧啧称赞道:“喜儿她爹,咱们家女儿长得这么美丽,怎么就能因为家里穷而荒废了呢?要是明日那个后生小子对喜儿一见钟情,两人情投意合,那咱们……”
“娘,你看到的只有背影。”艾七喜小声嘀咕道,瞥了爹一眼,果然……爹火了。
“你还有心情做白日梦!现在是免死金牌的事,一旦处理不好,小命都没了,还何来的金龟胥。”艾老吉仰头对天无奈长叹。碧娘陪他熬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想是过怕了,才会每天想着女儿快长大,千挑万选要她嫁个金龟婿,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是他没有本事让碧娘享福,才使得她一门心思全放女儿的身上,也是他累了喜儿。
碧娘不干了,起身叉着中年发福的水桶腰,“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喜儿自幼在家饱读诗书,邻居送的旧琴也拨弄得很好听,算得上是个琴棋书画三样精通的才女!她十岁的时候,你不是夸她的那首什么床前明月光作得很好?这样的才女就应该嫁个富有的才子!”只要一遇着艾七喜的婚事,碧娘便跟只母老虎似的,极容易发飙。
又来了,艾七喜无语,头顶一大群黑压压的乌鸦呱呱呱地飞过。那首床前明月光是现代的小学生都能朗朗上口的货真价实的盗版诗,人家送来不要的破琴,也是她在古代生活太无聊才研究着玩玩,说她是三样精通的才女根本就货不对板。她前世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即使在现代也不能说是才女,这一世根本没有上过学堂,平时就是看看古代版的小说打发日子。
其实自她十三岁开始,娘便天天念叨她的婚姻大事,上门求亲者倒是一箩筐,挑来拣去,做梦都想艾七喜嫁个金龟婿,艾七喜以为这总有失望的一天,只是三年了,娘老做这样的梦也不闲腻,反而热情一如既往地高涨!
艾七喜也知道,爹有书生的硬骨头,俗称气节,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绝对坚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消极人生信念,但却容易让人心安,俨然是个可爱得紧的老实人!正因为如此,所以爹只能一辈子当个穷书生。这块金子就算不是免死金牌,爹也不会用的吧。
眼见碧娘和艾老吉有激战之势,艾七喜两手打叉,大喊一声:“停!”艾老吉和碧娘正摆开个开架的姿势,同时转向艾七喜,怒火盈盈的眸光如刀剑直射,只等她有何话说速速说完好让他俩“打情骂俏”。
艾七喜先是侧头看向艾老吉,“爹,我明天就拿免死金牌去等那个人回来,要是明天他不来,我就天天去那里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他回来找我为止!”艾老吉一听,欣慰地点点头,心里想到: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