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宸安心中,她的父皇和母后当年应该是这个天下最恩爱的人,很可惜,事情并不是如此。
赵云封的父亲当年在中原称帝,秦素嫁予他之后一直跟着赵家东征北战。如果秦素当年嫁给的只是忠义侯之子,那么也许他们真的会一直幸福下去,然而,等赵云封当上了皇帝,一切都在无形中发生了变化。
秦素向来果敢勇断,很快,他们便在政事上产生了分歧。一旦称王,赵云封便产生了收复天下的欲望,他主张频频出战去攻打中原边境外的蛮族,可秦素却是纷纷阻挠,大战刚过,如此大动干戈只会激起民怨,失去民心。
赵云封看着阻拦他的秦素,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曾经深爱的人产生了质疑。
朝中向来不却兴风作浪的人,皇后同皇上政见不和之后,便有好事之人呈上了天降之石,上面竟然写着“秦以逆天”这四个字。
这般弄虚作假、子虚乌有的事情,可偏偏,赵云封便是信了。
这就是帝王,一旦称了帝,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的王位来的重要。而秦素也从他的心头之好慢慢的变成了一根心头之刺。
人心是最善变的,秦素望着眼前披着一张和善面皮,可心却越见远离她的赵云封,心却在流泪。
皇位改变了许多了事情,也改变了人心。
不是万鸢迷惑了赵云封,而是在秦素和赵云封这场无声的较量中,是赵云封选择了万鸢,如果没有万鸢,赵云封的身边还会有其他的人。
在秦素生下赵宸穆后,她亲手服下了麝香嫁祸给了万鸢。秦素在孤注一掷,她想看看在赵云封的心中,究竟是不是其他的人的性命比她还重要,她如此偏执的做着一切,可换来的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赵云封对她说:“素素你一向聪明,万鸢的手段绝对敌不过你,你莫要再伤害自己了。”
那一刻,秦素的心就死了。
她偏执的守着赵家的江山,带着一份对当年爱情的追忆,更带着一份她对赵云封的恨意。
恨和爱永远交织在一起。
于是,到了后来,连秦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恨多少,爱多少。
乌成前几年的生活是在匈奴度过的,他娘是中原的汉人,因为偶然一次得到了乌克大单于的宠信怀了孕,后来生下了乌成。
乌成虽然被接入了匈奴的皇宫,可是他的生活并不如意,带着汉人血脉的他永远受到着歧视,乌元贵为太子高高在上,可他却如宫中蝼蚁一般生活着毫无尊严。后来,连他的娘也在匈奴的皇宫中被杀死了,终于,带着一股隐忍的仇恨,他逃出了匈奴的皇宫。
乌克不肯给他的东西,他要亲手夺回,带着这样炙热而坚定的信念,乌成来到了中原。
当年他逃出匈奴的时候只有八岁,带着满身的伤痕,终于疲惫不堪跌落在了大雨滂沱的山路上。
宋圭本不欲救泥土里这个肮脏的少年,可是当他看见他脖颈处的狼牙时,他忽然转变了主意。
匈奴人一向奉狼为神,而狼牙一直是匈奴王室中人佩戴的饰物,宋圭想了想,救起了他。
年少的乌成到底不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太师的对手,几句问话,便将他的身世打探的一清二楚。
宋圭问着地上还带着一抹警惕目光的乌成道:“想不想夺走乌元的太子之位,想不想取代乌克成为匈奴之主?若是想,你便跟我走。”
乌成望着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似乎在揣摩他话语的真实性,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乌成垂了视线,攥紧了手点了点头。
无需问代价,无需问去哪里,乌就这么跟着宋圭走了,带着一份积淀在心中的恨意和欲望。
此后,他有了新的身份,叫宋凡成。
此后的十年人生,他都用着新的身份蓄养势力,等到他打探到当年中原前朝的那张地图后,他终于进了京。
也是在京中,他见到了赵宸安。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乌成向来喜欢略过她装傻充愣的外表去直视那双眼睛,他知道,他看到的那是同当年的自己一般,带着一双恨意的眼睛。
同自己一样,隐藏了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活着,可她却乐在其中,年幼如此,在朝堂上丝毫不胆怯,对着那帮朝臣满口仁义的话一筐接着一筐,眼泪收放自如,实在难得。
不由的,让乌成想起了上次掳走她的情形。
骨都候向来随性办事,说动手就动手,乌成看到地上假装瑟瑟发抖的赵宸安,总是忍不住想要轻笑一番,果然,只用了一份假的毒药便让她原形毕露,嚣张异常。
中原的女子多温婉内敛,可赵宸安不似如此,她心狠,为了巩固皇位,就连杀掉梁王也不曾手软。
等乌成荣耀一身的回到了匈奴王室,他还是忍不住在想赵宸安的这般手段。
“汉门是中原的领土,我等不适合联手,还是适合在战场上相见。”汉门边关外飘雪的冬日,赵宸安牵着马如是说。
乌成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收紧了缰绳。
她说的没错,雪山上的狼群只能簇拥一个狼王,一旦出现了第二个,便只有血腥的争夺才能巩固暂时的和平。
后来,听说中原的皇帝大婚,宫中的仆从走进他的身边问他:“太子,这院子空荡荡的,该中些什么好?”
乌成还记得沈佑大婚的那天,他在梅树下看见赵宸安的身影,想到自己攀树上去折红梅的时光,而树下,是戏耍他的赵宸安一本正经故作无辜的样子。
乌成回了神,这才弯了唇角道:“红梅吧,中原的红梅。”
仆从这才为难的开口:“这里的气候,怕是种不了红梅。”
乌成这才微微皱了眉头。
那时候,等到小太监将自己领向宴厅,他忍不住远远的回头,可远处那极其醒目的身影一下子丢掉了手中的红梅。
积雪上,红梅艳红如血,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下子又被新雪给覆盖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