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却是看着我,他厚重的铠甲上还有血迹,他低沉着声音对着我道:“皇上,臣,有事要禀明。”
一瞬间,我觉得天昏地暗。
营帐内,舅舅同孙大人屏退了所有的人,担架的人被扶上了床。
“沈兄弟的手臂被恶狼咬伤,一时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后背一道箭伤,不过并无大碍,伤口皆以处理过,皇上放心!”
舅舅如此轻描淡写,却让我整个人的心都跟着纠了起来。
掀开了担架上的那层布盖,看见沈佑的脸,我动作一顿,顿时知道了舅舅他们如此沉重的面色是为何。
沾了血迹,沈佑脸上的面具早就脱落,我轻轻将其撕开,抖着手擦拭了他面上的血迹。
“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糊涂,这样的人早就应该不存在这个世上,皇上竟然还饶了他的性命,这要是让朝中的大臣知晓,对皇上极其不利!”孙大人一脸痛心疾首。
我收了手,站在他们的面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良久,我只能轻轻道:“当年的宁远将军没有叛国。”
“证据呢!皇上,大臣们要的是证据,且这个沈佑明明不是皇室中人,就冲他登基这一事,群臣也不会放过他!”孙大人捶动着手一脸的焦急。
“可是,朕喜欢他!”我挺直了背脊,中气十足。
舅舅默不作声,随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喜欢谁都好,偏偏不能是这个人!此事要瞒住,不然在朝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汉门夺回,死伤的战士纷纷查明身份传了讣告下去,战事告落,终于可以再年末归乡,再经历了这样浩劫之后,每人在营中的士兵都望眼欲穿,纷纷等着归乡的日程。
大战胜利的消息传遍了中原的大江南北,京城也是欢呼一片,太傅传了几道信件催促我回朝主持政事。
沈佑醒来后,知晓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情后,安慰道:“我只自己的身份迟早会被发现,我早有觉悟。”
将他伤口处的纱布换新后,我整个人的思绪都有些飘忽不定。
想起前日晚上舅舅同我说的话,“过几日,大营便启程回京,各地的军队往各地回去,皇上这几日得做好准备。”
“那沈佑——”
“此人不能让他上京,若是皇上铁定要留下他的性命,更不应该跟他接触才对!”
想到此,我不由叹了一声息,这可怎么办才好,若是再让沈佑乔装成一个沈大虎,着实有些委屈他。
沈佑似乎知我心中所想,他开口道:“秦将军和孙大人也是为我着想,知晓我的身份,竟然还费力隐瞒,此番情义我心中深知。”
沈佑若是这样说,我心中愁绪更深,他安慰我道:“此番你先上京,我随后跟上。”
离别之际,听着沈佑的话,我心中多有感伤,这才知道赵宸穆的一个举动竟然我们二人之间的阻隔如此深。
大军启程,我回望了一眼大营,我知帐篷中还有沈佑的身影,回过头,隐约看着一个身影掀开了营帐站直了身子遥遥的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眼中却是一片湿润,而在此时,漠北竟然飘起了雪花,我转过头红着眼睛继续向前方望去,雪花轻飘飘的落在我的大氅上,我挺直了背脊,听着身后士兵们一声高过一声的歌声。
欢庆的歌声飘荡,舅舅在一旁看着我的神色心有不忍,“皇上!”
大军继续往南前行,舅舅叹息了一声,驾着马往前面走了过去,“皇上要回便回吧,臣等先赶去回命,皇上记得早日回京!”
舅舅的话语说完,我抬起了头,诧异的望着他。
他似妥协般接着沉声道:“臣等先赶去回命,皇上记得早日回京!”
我喜出望外,转瞬将身下的马匹调转了方向,马匹飞快的疾驰在满天的雪花中,似乎,就连它也懂得我此刻的喜悦,跳跃着,迫不及待的望着远方早已经消失踪迹的大营。
大营的营口哨岗处,依稀还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靠着高高的木架,朝着远方凝视着。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我越能瞧见他平淡脸上慢慢聚起的喜悦。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佑轻声问着,可他的笑容却越见灿烂。
我下了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一开口还能看见弥散在空中的热气,我同样笑着望着他,“朕觉得,朕不能这么简单的离开!”
身旁的白色的骏马嘶鸣,挣脱着我手中的缰绳,打了一个响鼻便奔向了其他地方。
空荡荡的大营就剩下了我们二人,冰天雪地间,明明见着面,心中的思绪好像仍然克制不住,雪花继续纷飞,我冲上了前,紧紧的一把抱住了他。
荏苒的岁月间,究竟逝去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我只依稀记得沈佑在我视线处一点一点从年少长成如此的模样,而我依稀从他的胸口处慢慢长高,长至他的脖颈处。
而朝夕相处的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的变质凝固,直到刻在心上,再也分离不开。
我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吻上的,即使身侧的寒风吹呼,头顶的雪花渐落,可全身却似乎是热浪翻滚。
喜欢就是喜欢,这如火焰般的感情就像是世间最美妙的感受,而得到回应的热情便将这份感受无线的放大,满心满意的欢喜之情不知道如何去说,又从何处之说,只有紧紧靠在一起,听着彼此胸腔中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口舌交缠,以亲密的方式紧紧的靠近彼此,似乎才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心意。
我们在雪地中行走着,不知道要去往何处,我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踏着微薄的雪花。
“你放心,我定会光明正大的上京去找你!”沈佑望着我,郑重的对我承诺道。
我点了点头,空中似乎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雪地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踏了过来,正是我原先的那匹马。
似乎知道我们要离别,它温顺的站在一旁。
我跃上了马背,对着他道:“沈佑,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沈将军的骨灰还在我那里,你若食言,我便将他倒得一干二净!”
风声中,我的话传了过去,沈佑只是笑了笑,默不作声。
骏马嘶鸣,马蹄迈开,终于,我踏上了上京的路。
回到朝中,群臣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匈奴人终于被赶出了中原的土地,天下大定,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颜太傅同我道,“皇上征战在外,朝中安定,众臣皆是恪尽职守,朝中难得的太平之色,
可是这样的现象并没有保持多久,和谐的朝堂便有分成了党派之争,每日依旧你掐我斗,你踩我踏,好不热闹。
元贞五十四年的除夕,宫中张灯结彩,带着一份战后格外珍惜的热闹,宫中举办了一次家宴。
淑妃为她选定了一位驸马,我瞧了一眼,是年轻的殿中御史大人,当年的榜眼郎,人品和样貌皆是不错,我也就批了下去。
宁珊的婚事定下,众人皆默不作声有些惆怅,她们沉默的望着我身侧一个空置的位子,那里,本该有宁霜的身影。
可是,如今宁霜的身影在那里呢?
除夕年年都相似,可这相聚的人却年年不同。
宁文依旧想去军中,听说庞仲明回到了京城,他整个人又活络了起来,昭妃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情。
我答应宁文,等入了春便在禁卫军中为他安排职位,原本的王爵待遇不变,在宫外为他赐了一栋府宅,等到明年的六月就能同昭妃一同搬进去。
昭妃没有多言,像是默认了我的旨意,不过,她开了口同我提起:“过了年,皇上就十五了,也该多想想自己的婚事才是,宁文这孩子我为他挑了几家闺秀,他都是不中意,皇上千万不要同他这般!”
宁文端着手中的酒杯对着昭妃的话不做反驳,只是静静的吃着面前的菜肴,即是反常。
我瞧了他一眼,“宁文可是心中有了意中人?”
宁文吓了一跳,支吾着开口:“怎么会呢,姑姑!”
我瞧着他这般心虚的作态,只觉得有鬼。
宁纪却是对昭妃娘娘的话有些不解,他举着筷著,仰着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姑姑成亲是什么意思,要娶一位姑夫进宫么?”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宁纪的一番话打开了所有人的脑洞。
昭妃娘娘听言,停下了手中的快著,也深深思索了起来:“皇上大婚,若是将这位公子接到宫中似乎有所不便当。”
淑妃赶紧插了口:“有什么不便当,没有了妃子那么多院子都空着,就两个人住,一天住一间,一个月都住不完。”
宁珊眉头一蹙,“姑夫不同女子,若是一位有官职在身的人要如何,难道也要整日住在宫中推掉官职吗?”
宁文偏过头好奇的问她们:“姑姑只能娶一个姑夫么?”
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纷纷转着头望向我。你们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