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城楼的扶栏上望着她坠落后的身影,灰白色的布麻衣服晕染着朱红色的血迹,她侧着脸,视线还朝着宋圭的方向望去。
人群中陡然的静寂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宋心瑶会这样一心求死,城楼下的宋圭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人,半响,他冰冷的开口朝着我们大喊:“是你们,是你们将她推下去,是你们杀了她!”
我静静的望着宋圭这番污蔑之词,讥笑着开口:“宋姑娘不忍自己的生父叛变卖国,见父如此,只有一死表明忠心。宋姑娘在我军中一直没有性命危险,为何见到宋圭你便要跳下城楼,是你,是宋圭你亲自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城楼下的宋圭却恼羞成怒,他退后了几步,匈奴军官上前,用匈奴语大声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刀剑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他身后的匈奴人步步欺进,怒声大喊着冲了上来。
刀剑的光影在城楼下闪烁不停,我敲击着黑色的鼓面,视线却仅仅的盯着面前的战况。
两边的箭羽不断,可匈奴人举着坚硬的盾牌如凶恶的猛狮一般,无视任何阻挡冲向了原山的城门,箭羽再精准可是抵挡不住他们身上厚重的盾牌,巨木被扛在他们的肩膀上猛烈的碰撞着城门,站在城楼上击鼓的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城楼剧烈的颤动。
松开了鼓槌,我皱着眉头望着他们的身影,忽然,箭羽飞驰,一下子刺中我身旁的鼓面,鼓声顿时暗哑,庞仲明一把拔出箭羽,将我护在身后,谨慎道:“城楼危险,皇上小心!”说着,眼看楼下的形式不明朗,庞仲明抽出了身侧的刀剑,纵声从城楼上跃下,动作迅速,刀剑挨上匈奴人的脖颈,一刀毙命。
城楼边上到处是欲要往上攀爬的士兵,城门处堆积了越来越多的人,而城门的后面,似乎有涌入了大批了的支援。
刀剑刺入血肉中发出的沉闷之声,鲜血飞溅,到处是落地而倒,抑或从城楼上摔落的士兵,兵器碰撞的黯哑声一声声刺激着我,“准备油罐!”
城楼上,我大声喊着,一旁的士兵利落的将手中的油桶纷纷往城门口倾倒而去,带着火苗的箭羽被我握在手中,我吃力的拉开弯弓,微微眯着眼朝着干草埋伏的角落射去,箭羽脱离手中,带着焰红的火焰,朝着人群中飞去。
眼看着就要落入人群堆中,不料半空中忽然闯入了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手握着弯刀,骑着白马纵声一跃,挥刀劈开了欲要燃起的火堆。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大惊的握着弯弓,俯下了身子去望向这突然冒出的人。
这个人手中的弯刀还未收起,城楼城下,他微微扬起了脸,银色面具的下颚微微抬起,面具中双眼的视线朝着我飘来,带着一分我说不出的熟稔。
竟然——是他。
是曾经劫走我的面具人,竟然是他。
他穿着一身匈奴贵族衣饰,他拎住了手中的缰绳,身后跟随他的大军涌了过来,冲上了前方,匈奴军官和宋圭瞧见了他的身影,自觉的退在了他的身后。
匈奴人这样明显的行为即刻显现了他的身份。
人群中的匈奴人见到增援,士气更是大振,高声喊着“殿下!殿下!”
带着面具的人将望向我的视线收回,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抿上了唇瓣,轻轻的挥刀,动作缓慢,更像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大军即刻冲上前来,更加凶猛的进攻着原山的城楼。
“皇上,山下匈奴人越来越多,再过不久,城门便要破了!”身侧,一位将士忧心忡忡的同我禀报,我攥紧了拳头,望着城楼下的匈奴人。
我压低了喉咙,努力平复心中的沉重思绪,沙哑的声音道:“城在,人在!传令下去,命所有的将士拼命死守!放火箭!”
命令下去,城墙上的士兵往城楼下人群射去火箭,一接触到火油的干柴,微弱的火苗便如燎原之势一般腾的燃烧起。
很快撞击巨木的匈奴侍从身上都染上了火焰,红色的火焰吞噬了城楼下的士兵,火焰中那凄厉的惨叫声冲破云霄。
匈奴人终于退了出来,沾染了火焰的他们皆皆脱去了身上染上火油的铠甲衣物。
城楼暂得松懈,可地上,早就已经成为炼狱之场,惨死的士兵躺在空旷的地上,鲜血染黑了焦黄的土地,赵氏的旗帜在我的面前迎风飘扬,城楼下,匈奴人的大军整齐列队,连着争援的人数,早已经超过五万多人,为首的那个面具人气定神闲,似乎胜券在握。
“这样死守下去也不是办法,皇上,我们得与他们正面交锋!”身侧孙大人抹掉一脸的尘土,面色沉重道。
良久,我这才开口,“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楼终于被打开,我下了城楼骑着战马,手中紧紧握着短剑同将领们一起从城楼中踏出身来。
身后的赵家的兵马列队整齐的从我们身后鱼贯而出,纷纷列队在两侧。
“匈奴的乌克大单于真是好心态,前太子刚去世不久,这么快就立了新太子,”我抬着下巴嘲弄的望着面前的带着面具的男子,凝了眉,言语顿时厉声起来:“如此一来,乌克死在我中原国都一事真是令人深思!”
不等他们回话,我堵住他们,怒声道:“匈奴人如此卑鄙,用此下三滥的手段同我中原开战,今日,便要让你们瞧瞧,我中原汉人不是任你们任意欺辱之辈!”
身后的士兵冲上去,这才是真正的开战。
匈奴人擅长马战,东西方向两队的士兵早就准备了长绳,马蹄踏起,深索拉直,直直勒向奋力冲过来的骑兵。
战马被拦了前蹄,纷纷将马匹上的人摔了下来,盾牌和手中的长剑顿时散落在地上。
“弓箭手!射!”
城楼两侧的弓箭手,个个举起了箭羽射向地上了毫无防备的匈奴人。
冲在前面的骑兵落马,后头的步兵皆是勇猛之辈,举着弯刀奋力厮杀过来,刀剑无眼,视线前方舞出的剑花带着几分血腥之直扑面而来,战马嘶鸣,箭羽在我的身侧凌乱的飞射。
身旁的孙将军早就冲向了队伍的前列,举着手中的长枪毫不手软的刺向匈奴士兵。
躲避着箭羽,我往后退去。
眼看匈奴人的骑兵落了下乘,赵军决定趁热打铁,人群中,我同舅舅对视了一番,另一队骑兵从匈奴人包围式的队伍中央冲出,城门大关,城楼上的弓箭手丝毫不松懈。
骑兵挥着刀剑,一边将匈奴人带入埋伏圈。
刀剑肆意的挥动,很快匈奴人就发现了异常,翻滚的乱石堆处,露出了火油罐。
“不好,有埋伏,快撤!”
匈奴人的指挥官大声叫着,可是已经迟了,从天空中飞来的箭羽极其精准的射入火油罐中,瞬间,轰然一声,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火光四射,很快袭击上了一拥而至的匈奴人。
铺天盖地的热潮直直涌来,匈奴人顿时慌乱了起来,可是就是趁着他们这份慌乱的时刻,庞仲明带着精锐凶猛追击。
形势这般大好,正当我要在队伍中要撤离的时候,身边躺在地上已成重伤的匈奴人举着弯刀刺向了我身下马匹的腹部。
战马受了刺激,顿时癫狂起来,将我整个人甩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从胳膊处传来,地上扬起的尘土刺得我猛然闭上了眼睛,可是耳边确实风声阵阵,似乎有刀剑袭来。
我忍着刺痛睁开双眼,眼看着面前的弯刀像我刺来,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剑匆匆翻身,险险躲过了这一刀。
我皱起了眉头,从地上爬起了身子,望着同样颤颤巍巍战起身子向我走来的匈奴人,抓紧了手中的短剑,冲向去,挥开他的弯刀,手臂微转,手中锋利的短剑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胸膛。
我睁开了眼睛冷冷的望着他痛苦的表情,抓紧了刀柄,猛然抽出剑踢开他的身子。
鲜血喷溅到我的身上,我红着眼望着面前厮杀的场面,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短剑,士兵很快冲上来围在我的身旁保护我的安全。
“抓了那个汉人皇帝,重重有赏!”混战中,匈奴人气急败坏的转移了目标,朝着我的方向大声喊着。
一时间,外围的匈奴人皆皆冲了过来,我站直了身体,身侧围了一圈保护我的汉人士兵,我望着匈奴人逼近,对着大喊着抓我的匈奴军官冷笑道:“及时朕今日死在这战场上,我赵国的将士只会更奋力的杀光你们这些狗贼!”
说着,我又刺中欺身而来的匈奴人,抽出了刀,抹掉脸上的鲜血,冷笑道:“抓了我,我赵军依旧会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大获全胜!”像是感受到胜利的气息,战场上传来了如雷一般的口号声。
可话音刚落,空中一只飞速疾驰的箭羽猛然从我周围的士兵中横穿而来,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它射出的方向,后背便是一阵叫嚣的刺痛,一下子让我身体紧绷了起来。
前方的侍从还在奋力的厮杀,带着面具的匈奴人手中的弯刀飞快,皆皆刺向赵军身体最致命的部分。
趁着人群还未察觉,我忍着痛一把拔出背后的箭羽,细密的汗珠很快在额头处渗了出来,吃力的迈开步伐。
带着面具的匈奴人躲开了赵军密实的箭羽,手中的刀下手更是利落无比,一下子便冲到了我的面前。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我抬头望着马背上的人影,看着那张可怖的面孔飞快的往后退去。
“保护皇上!”
人群中一阵惊呼,瞬间涌入一批士兵拦住了他的动作,后背巨大的疼痛让我软了脚跌落在了地上,双手撑着黄土,忽然在地上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我偏了头,赶忙捡起地上的长剑,站直了身体,看着被阻拦脚步的面具男子,带着几分怒意大声吩咐着人群:“给我挑开他的面具!”
这么多人,竟然不是他的对手,眼看着面前的赵军就要失手,他身侧的匈奴军官竟然从他身侧的人面前一下子抽出一把锋利的弯刀直直向我刺来。
刀身越沉,它的速度越快,我双腿虚浮,竟然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将要刺入我。
我猛然闭上了眼睛,胸口并没有传来意想不到的疼痛,相反,冰冷的刀剑在发出“噌”一般的声响后,竟然在我手臂间轻擦而过。
我瞬间睁开了眼睛,低着头望着跌落在地的弯刀,以及身旁的一只陌生的箭羽。
“殿下,殿下,山中忽然来了一队军队,我们得赶紧撤!”人群中,匈奴人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我定睛朝着前方看去,不远处的山中又赶来了一批军队,他们举着赵国的旗帜,气势如虹的从半山腰杀了过来。
而军队的前头,一位穿着黑衣,面容陌生的男子举着一个长弓踏着尘土往我的方向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