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电梯带着嘎吱嘎吱尖锐摩擦声缓缓下降,我往上瞄了几眼,就感觉极有可能是小舟子和黑衣人他们。但无论是何人,我都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这样不至于太被动。冷库是不能去,躲在里面太遭罪,而且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变故,毒气弹一炸,我可就倒八辈子血霉了。
我连忙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朝着偌大空间最里面角落退去,钻进一堆机械设备的缝隙,借粗壮管道和高耸罐状物遮掩,躲在阴影中,竖起耳朵倾听通道口动静。
简易电梯下降的速度很缓慢,我几乎等了近两分钟,那尖锐的摩擦声才渐渐接近。也不知救我那人有没有发现来人,我连忙把口对准电梯井口,如果真是小舟子和黑衣人,老子肯定得先撩倒一个。
我以前从没打过枪,这次到地下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之前在涡轮口时,我打的那几枪,后坐力震的我肩膀发麻。开第一枪时,差点就把枪给甩出去,后来才慢慢有点习惯。
此时我心中说不出的紧张,我可没胖子那么精准的枪法,这几枪要是打不中,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情况可就不妙了。
随着摩擦声渐渐变大,我手心开始出汗,但这时电梯突然响起一声亢长的拖人,嘎吱~一声停下了,我定睛一看,没发现电梯井有电梯,难道停在了上面?我仰头看上去,先时没发觉,此时抬头一看,就见这个空间顶上半个钢铁架做的平台,闪烁的灯就挂在下面,如果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电梯停了,平台上响起几个脚步声,我隐藏好身子,顺着平台仰头看过来,一下就发现我头顶正上方一根方形排风管和罐子之间挂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斜搭着背包,半吊在空中。
这是……
我一下呆住了,这难道就是红娘子所说薛老二的尸体?!我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尸体,难以置信,先前还以为红娘子只是在吓唬我,没想到……
这真是二哥?隔着太远,我根本看不到那人相貌,只是这情境和红娘子描述的实在太像了,不可能如此巧合。我登时心里就乱了,薛老二真的死了?
这时候脚步声徐徐向我头顶走进,听动静应该是两个人。
“就在那儿,当时我看他摔下去的……”
这是小舟子的声音。我心道:果然是俩龟孙子!连忙压低自己身子,尽量不发出一丝惹人注意的动静,竖着耳朵倾听两个人谈话。
“应该不是他,十三军里的人不会笨到如此程度。”黑衣人依旧嗓音低沉,沙哑不清。
听他二人的话,我疑惑心头:这俩瘪三口中的“他”,应该就是指薛老二,但十三军又是怎么回事?二哥参过军?这绝对不可能,一来他那种老棍子绝对没那么高觉悟,二来,若是他真参过军,我没理由不知道。难道他们口中人,不是二哥?
小舟子和黑衣人并没有靠过来,我稍稍放下心,他们角度刚好看不到我的位置。两个人站在罐子前,手电光线聚焦在尸体上。黑衣人问道:“你动手前难道没验证一下真假?”。小舟子颇为无奈:“以他的才智,应该早就怀疑我了。这一路我并没有跟他多做接触,而且半道上又被你引出来的死亡之虫追杀走散,直到这里我才遇到他。当时他就一个人,我就朝着他腿打了一枪,想让他失去活动能力时抓住,但他失足掉了下去,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当时我根本没时间验证,如果我这么做了,那躺在那边的应该就是我了。”顿了顿,他又道:“薛老二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听到这里,我心中就是一颤,还真是二哥?心头翻起滔天骇浪的同时,怒火也跟着蹿到头顶,我咬牙切齿死死攥着手里的枪,努力控制即将爆发的情绪,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开枪。
小舟子面对黑衣人时,态度并不算多恭敬,似乎两人身份地位相差不大。从他们口中,我依稀可以想象出当时情境,这与之前小舟子和我讲的内容差不多,但掐头去尾删尽把最无关紧要的一段告诉我,真假参半的谎言最容易使人相信。我心中暗骂:什么循环的大狗屁,什么被困在时间里,老子也忒天真了一点,竟然连如此扯淡的故事都信了,我恨不得抽自己俩巴掌,但仔细想想,当时也确实被吓懵了。在幽冥古棺时我打开无纹匣的同时,也为自己打开一扇神秘而玄奥的大门,也就是在那种条件下,我才会傻乎乎相信。
如今看来,这小子是把老子当二逼了!
“现在怎么办?”小舟子讲完后,见黑衣人不答话,就问了一句。
后者想了想:“你有没有办法验证这就是薛老二的尸体?这点很重要。”
“我跟他接触并不多,除非能抓到薛人风。之前有人在帮他,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人召集过来,彻底搜查一边才行。不然,估计很难抓到他。”小舟子踱了几步说道。
黑衣人很不屑:“抓薛人风那个傻小子也需要动我的人?小周啊,你太看得起他了!”
小舟子摇摇脑袋,不为所动:“你别忘了,他可姓薛。是当年搅的满城风雨,甚至差点将我们根基动摇那个人他孙子,你别被他的天真迷惑了,老狐狸薛老二的弟弟,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一下更加迷惑起来,听他的意思,貌似是在说我爷爷?这与他也有关系?
其实我对老爷子的印象并不算很深,我童年之前全是在山里老家度过的,孩提时期的记忆力也只有甜香的烤红薯与硬砖炕。那时候爷爷还在,不过他比较喜欢薛老二,因为二哥脾性与他最为相似。老爹素来爷爷不合,因为爷爷干的勾当,没少连累老爹,在文革时期他们一家没少被人扣屎盆子。乡村讲究传统,我们家名声与成分一直不好,这也是麦支书看不起我们家的原因。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改革开放后,我出生后过了几年,老爹在老娘一个在京表姐帮助下到京发展。薛老二与老爹同样尿不到一个壶里,大概在我十四岁那年,俩人彻底闹掰,之后二哥出去自立门户,老爹不让我跟混,但我与他关系很好,一直偷偷通着气儿,即使在物质匾乏的年代。
老爹不承认有那么一个破儿子,这也是我一直叫他薛老二的原因。
爷爷相貌我依稀还记得几分,后来听说得了精神病,还在北海医院呆过一段时间,我去看过几次,后来听说他又回老家去了,没多久就传来病逝的消息。
此时听到他们提起我爷爷,我一下感觉纳闷了,这事儿貌似还有我爷爷参与?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说,他们之间的争斗至少已经有三十到四十年之久了。三十年多前爷爷应该正值而立之际,干他们那一行的,能威风的也就那个时间段了,年轻一点本事不足,老一点顾忌太多。
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那时也正是爷爷一家被扣盆子最频繁的时间,如果从彼时就已开始,难道是扣盆子时结下的梁子?那也不该延续如此长时间才对!而且黑衣人口中的十三军又是什么意思?
十三军……我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之前曾和胖子在关东军办公室暗室的密码机中,找到一张密码纸,但被胖子撕断,只留下一个十三,当时我还以为是个日期,外号什么的,现在看来,难道后半截上写着是个“军”?如果是的话,那这件事情就有点玩味儿了。
但我转念又一想,别不是这俩龟孙子知道我在地下偷听,故意说给我的吧?我暗中不动,继续倾听。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两个人竟然都不开口说话了。我一下愣住了,以为他们发现了我,我心下一凌,缓缓向上抬头,立即就小舟子向黑衣人急切小声道:“有人来了,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