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脚踹过去,把干尸连带木板床一起踹翻在地,干巴巴的尸体滚到了另一张床下面。之后我狠狠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去你妈的小鬼子!”
胖子目不斜视,盯着地图喃喃道:“有当年伍子胥的范儿,等咱们出去了,一把火烧了这群王八蛋多好。你先别忙着鞭尸,这上面写着危险极蛋蛋是几个意思?”
我一听就知道是极度危险的意思,就凑过去看,就见参照物的三角架子底下不远处,画着一条长长的粗线,将有所有建筑全部隔离在外,里面是一片空白,上面写着危险极XX。
很明显,那地方是禁区,也可能就是日本人在地下的研究对象。
曾经我以为世界就如我所认知的那么简单、真实。虽然从杂志和新闻看到过世界各地的离奇玄奥事件或诡异地点,但总觉得不太现实,距离太过遥远。因此,九叔在济南时给我说的一些话,我总是报着不以为然的态度。
这次我是真涨见识了,虽然我们到长白山地下的时间不长,但在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内所遇到的一切,足以颠覆我以往的世界观。
所以既然这张图上标示着极度危险,那粗线之外的空白,绝非善地。
不过,我也不打算到那个地方去,只想找到出路,赶紧离开。
我把地图夺过来:“意思就是极度危险,先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线索。老子实在受不了这鬼地方。”
胖子嘿嘿一笑:“你不找薛老二了?”
“找到出路,就找他。要不就先回去,到济南找九叔帮忙。”
“回济南?”胖子摇头:“行不通。”
我抬头问:“为什么?”
“你知道薛老二为什么有人手,却要闲着蛋疼和开漳圣王的人合作不?他底下的好手可不少。”胖子看着我,卖了个关子。我示意他继续。他就道:“这就是薛老二的精明之处,北道上的人他不能用,就算他手底下的人,也不能用。”
我张嘴就想问,胖子道:“你他娘的别忙着插嘴,听胖爷给你上上课。北道上的关系圈错综复杂,叫的出字号的瓢把头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比如说,大同姓马的是洪洞姓许的大舅哥的妹夫邻居亲戚村口卖烧饼那人他妹夫,还有什么傻彪是虎头丈母娘的干儿……”
我见这关系又绕又远,比他姥姥家还远,就瞪了胖子一眼。胖子道:“反正狗扯蛋很复杂,虽说大多是利益关系,但都有自己的路子。所以如果薛老二和北道的人合作,没看到宝贝之前肯定没事。一旦拿到了东西,难免就会发生纠葛。到时候一捅出去,肯定全乱套了。你见过一大车西瓜在闹区翻车时的情境没?”
“哄抢!”我恍然道:“到时候北道上的人,一定蜂拥而至。”
“所以红娘们即使知道什么,也肯定不会实打实的给咱们往外拎……”胖子顿了顿:“北道上的人,薛老二不能用,他手底下那几个盘口的伙计也不能动,得把山东跟河北的局面稳下来。胖爷不知道他在河北的根儿有多深,最起码没人敢在山东乱来。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济南那一块,那个斜眼老九最近一定很忙。”
我想了一下,似乎没觉得在济南时有什么人盯着,一切还和平时一样。我突然想到一个词:暗流涌动。
胖子的一番分析,就像给我踹开了一扇门,门外是另一个混论交杂的世界。比我之前在济南时看到和想到的要复杂,但却更清晰。我以为九叔整天吊儿郎当没屁事,铺子也不好好经营,整天拎着紫砂壶看大戏听小曲,没个正行。
如此看来,我有点误会这老小子了,还天天缠着让他给讲什么狗屁知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回想起当时在济南的情境,九叔和我在一起时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以至于我一直觉得他是在敷衍和扯蛋。他眉头时紧时松,应该是承受着相当大的压力。
我点了点头,道:“那用开漳圣王的人,是不是情况就会好点。”
“这是当然,一来陈瓢把和薛老二有交情,拉姓陈的一起干,他也能落个好。二来也不怕他们生什么歪心思,不然这伙人肯定回不去。”
胖子平时大大咧咧,却把问题看的很通透。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犯嘀咕,这个行当水太深,像我这种懒人迟早被淹死。我打定主意,这次回去,老子也不做什么古董商二倒爷了,跟薛老二拿回以前的流帐,再借点钱,找个三线的小城市开个包子铺,悠悠散散的过。
我翻了翻地图,想找其他出路,胖子突然轻嗯了一声,道:“小靴子,这地图上的字迹好像有点眼熟。”
我低头就看,仔细看还真觉得眼熟。一想就想起来了,这地图上标注的笔迹和半截密码纸上的笔迹很像,只不过一个是繁体中文,一个是日语加繁体中文,两种笔迹都类似今草体,虽说民国和现在都很常用,但性质不太一样,现在临帖习字图的是个雅,民国时的常用是指在一定家境和文化程度上来说的。因此,在与世隔绝的地下、日军秘密建筑中出现类似的字体,出自二人之手的几率很小。
我立马就往口袋里摸,想对比一下确认一下,但刚伸到口袋就想起密码纸已经被偷了。
这不该是个巧合,但两者又有什么联系?夹层休息室下的盗洞,暗室墙上被炸开的窟窿,藏在暗格的密码机,密码文件和半截密码纸上的警告语,再加上这份藏在医生身上的地图,和地图上类似的笔迹。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似乎在阐述七十多年前地下的日军建筑中,所发生过的一件事儿。
我看看胖子,见他也正在看我。我们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但这些线索仅仅是一个个不完整的片段,缺少很多关键点,即使拼凑在一起,也看不出什么。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都在想这个问题。这时我脑袋里,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什么。二哥、红娘子、小背篓、开漳圣王、抢密码机的人,藏密码文件。红娘子?我眼前一亮,对了,红娘子也是个关键人物,她原本是否知道密码机的存在,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七十年前发生的旧事儿,就如一层厚厚的尘埃,将原本的痕迹全都掩埋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被这个可能的猜想给镇住了,难道是他?!难道是陈三麻子?这个横跨清朝、民国、建国几个国内史上极为出名大事件下都活下来的老妖怪,是不是也曾过这里?
胖子曾经说过,当年孙殿英盗东陵慈禧墓时他也参与了,那年是1928年,以陈三麻子的岁数往前推,那时候他也就二十七八岁,和我现在年纪差不多。从密码文件上标出的日期来看,1939年到1942年,他正好四十岁左右。会不会是他在某种巧合或者蓄意安排下到了这里。这样之前胖子所谓“高手打出的盗洞”也就有了解释。
我把我的猜想和胖子一说,他瞪大了眼,喃喃的骂了一声娘后,又直摇头道:“不对不对不对,有个问题解决不了,陈三麻子要是到过这里,知道的一定比现在活在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多。不可能跟在薛老二屁股后面,闻香味儿。”
我挠了挠头,也是啊。想到这里,我就像放了气的球,又软了。好不容易抓到点可能性,又泡汤了。
然而,就在我们满脑疑惑时,屋子的木门,突然响了。
“当当当……”轻叩三声,在死寂的房间内清晰无比。
我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喊请进,但一瞬间就给愣住了。连忙先扫了一眼胖子,见他正搂枪直勾勾的盯着门,也赶紧看过去。
木门半开着,还微微的在摇晃。屋内一下死寂一片,只剩下我和胖子微微的喘息声。
谁在门外?
我那颗小心肝,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脑袋里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就猜想门外究竟有什么东西。绝对不是鬼脸虫,它们可没这么礼貌。也肯定不是红娘子、小背篓或者其他人,不然为了避免误会,一定会事先确认身份。
这里的敲门声可不比在外面,也没人敢开这种玩命的玩笑。如果不是人,难道是鬼?我咽了口唾沫,手上的狼眼光直斗。趁着空档,瞥了一眼刚刚被我踹翻的干尸,暗道:不会是这么灵吧?
我猛的想起之前曾隐约看到的残像,难道那群人真的还留在这个房间打牌看书?那门外那位是出去撒了泡尿刚刚回来?那这****的自个儿打开门进来就行了,敲你妹的什么门!
我胡思乱想着,试图转移注意力。但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胖子端起枪,低声问了一句:“谁?!”
屋外无人答话,一切都显得静悄悄。
“过去看看?”我小声询问。
“不要轻举妄动,可能是陷阱!”胖子小声回我一句,接着他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踩着地板,向木门斜着迈了几步。
死沉沉的屋子里,木板的呻吟声分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