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英本是一个贞洁、孝义的女孩,可是无端被继母送到锦衣卫衙门后,却被审成了一个长期与人通奸,并企图谋害继母的淫妇!
继母娘心比蛇蝎毒杀子三姐妹命比黄连难预料
明朝年间,北京城锦衣卫里有一个千户李雄,他是一名勇敢、忠诚的武官,为人正直,且喜欢读书。李雄与妻何氏共育有四个儿女,大女儿李玉英,二女儿李桃英,小女儿李月英和儿子李承祖。李雄夫妇非常重视家庭教育,儿女们个个知书达理,孝敬父母,相互爱护。不幸何氏早逝,为照顾儿女,李雄决定娶个继室。
“李雄前妻不幸早逝,我又经常公务在外,家中留下四个未成年的儿女无人照应,你能替我照顾他们吗?”李雄问焦氏。
“妾身既然身许李大人,李大人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自会视若亲生,请大人放心。”焦氏小心地回道。
见焦氏的表态倒也诚恳,为了使四个儿女有个照应,李雄决定续娶焦氏。
焦氏过门后,家事多与其兄焦榕商量处理。焦氏为人心狠手辣,焦榕则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为了生活,他非常依赖妹妹一家。
两年后,焦氏顺利产下一子李亚奴。
自从有了儿子李亚奴,焦氏对待李雄前妻儿女的态度陡然而变。按照封建社会的传统,李雄前妻的儿子李承祖是长子,将来,李雄的爵位当由李承祖继承。但是,焦氏却想让自己的儿子李亚奴继承李雄的爵位。于是,李承祖便成了焦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李玉英姐弟四人则始终遵从父亲的教诲,孝敬继母,照顾小弟弟。
焦氏常趁李雄出差在外时,责怪李承祖不懂事,没个当哥哥的样儿,不知谦让弟弟亚奴。李承祖辩解,焦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还不给饭吃。可怜小承祖被折磨得面黄肌瘦,可他却非常要强,他怕三个姐妹伤心,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掉过眼泪。每次挨过打,当姐妹们抚摸着他那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蛋偷偷饮泣的时候,他总是忍着疼痛安慰她们说:“姐姐妹妹不哭,我不疼,我不疼。”
焦氏怕丈夫李雄回来责问她,不敢再毒打李承祖,却继续不给他吃饭。李承祖的三个姐妹看到他饿得站立不稳,走不动路,非常着急心痛。每天晚上,李玉英姐妹偷偷趁深夜熬点小米汤,给承祖送去,他才得以活下来。
正当姐弟四人在继母的折磨下苦熬时光时父亲李雄在陕西阵亡的消息传至家中,姐弟四人痛不欲生。
李雄一死,焦氏一心要害死李承祖,好让自己的儿子李亚奴继承李雄的爵位。焦氏与哥哥焦榕经过一番合谋之后,她对十岁的小承祖说:“你父亲战死沙场,尸骨未能周全,你是家中的长子,有责任去陕西战场寻找父亲的遗骨。”其实,她是想借机除掉李承祖。
小承祖听到这里,毫无怯懦地说:“母亲,我是家中长子,寻找父亲遗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今日就可起程!”
小承祖向三个姐妹辞行。李玉英小声对弟弟说:“你还是赶快离开的好。一则可去寻找父亲遗骨,二则可避开继母的毒打。如果再留在家中,不是被继母打死,就是被饿死。与其这样悲惨地死去,还不如逃到外面的好。如果我们是男孩,我们当随弟弟一起赶赴陕西,去寻找父亲。”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重托,找回父亲的遗骨!”这样,李承祖背了简单的行李,毅然奔赴陕西去寻找李雄的遗骨了。当时,正是隆冬天气,寒风刺骨,西北风刮得人站立不稳,呼吸都困难。卢沟桥头,姐妹三人一起为承祖送行。
“我该走了,否则,你们回去又要挨继母的打骂了!”承祖显得非常懂事。他洒泪而去,三姐妹只有在心中默默地为承祖祷告祝福。
李承祖走后,焦氏又开始将折磨的对象转移为姐妹三人。姐妹三人在家遭受继母的折磨,苦苦盼着李承祖的归来。
一年后,李承祖突然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他背回了父亲李雄的骨骸,人也变得更加壮实了。看到李承祖回来,李玉英姐妹三人顿时觉得有了点依靠。因为,李雄已死,李承祖是合法的继承人,如果李承祖继承了其父的爵位,焦氏对待李承祖和李玉英他们姐弟的态度想必会有所改变。
然而,李承祖的归家让焦氏兄妹坐卧不安,焦氏生怕李承祖以长子的身份夺走李雄留下的千户爵位。不久,焦氏兄妹合谋诱骗李承祖吃下了放有砒霜的饭菜。可怜的小承祖,没有死在千难万险的寻父路上,却死在了家中,死在了继母和舅父的手中!
焦氏算计杀死了李承祖,但她的儿子李亚奴太小,尚未能承袭李雄的官职,焦氏的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艰苦。享受惯了的焦氏将桃英卖给富户当奴婢,让月英当乞丐讨钱给她花,而且对尚在家中的姐妹二人动辄打骂,邻里皆不忍。
此后,李玉英和妹妹李月英的日子更难过了。李玉英心想,如今弟弟承祖已被继母害死,再没有人与小弟亚奴争继承人了。以后只要继母改恶从善,小弟李亚奴好,那将是李门之幸。
然而,事件可没有李玉英想象的那么简单。为了掩盖杀人的罪行。焦氏一心想除掉李玉英和李月英姐妹,多次寻找借口毒打姐妹二人。李月英实在忍受不了焦氏的虐待,逃到了姥姥家。结果被焦氏派人抓回来,一顿毒打,几乎丧命。姐妹二人只要稍有怨言,就要遭到毒打。姐妹二人身上,几无完肤。但焦氏的打骂却一次狠似一次。姐妹二人只有相依饮泣,谁也不敢再有怨言。
让李玉英想象不到的是,继母焦氏正在策划一个更狠毒的阴谋。
2 苦玉英祸从天降遭诬陷狠心娘搜罗罪证逞淫威
“天哪,你待我姐弟四人如何不公!我弟弟李承祖无端被继母焦氏害死,我和妹妹无端遭继母虐待。如今,弟弟已死,二妹被卖身为奴,我和小妹李月英还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明世宗嘉靖四年(1525年)盛夏的一个深夜,李玉英像往常一样,心潮难平。她暗暗替姐弟四人叫冤喊屈,同时也为自己和妹妹们未来的命运忧心忡忡。昏昏沉沉中,她和衣倒在床上,涕泪交流,浸湿了枕头和衣被。
“快!快!别跑了奸夫淫妇!”突然,她听到门外呼喊声声震屋瓦。
砰!她闺房的门被一脚踹开了,只见外面被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突然,继母焦氏、焦榕以及管家和众家丁闯了进来。
“你干的好事!快说,奸夫在哪里?!”焦氏皮笑肉不笑,她那阴险、凌厉的目光,在玉英身上不怀好意地滚来滚去。
“不说,就将你送到官府!”焦榕嘿嘿地阴笑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玉英的胸部。
一种本能的羞耻感使玉英深深地埋头不语,她感到浑身如同针刺一般,不知该躲到哪里。
“跑了奸夫,跑不了淫妇,给我搜!”焦氏生怕有人听不到,歇斯底里地边蹦边叫喊。
“是!”焦榕带着管家和众家丁,在李玉英的闺房内翻箱倒柜。
“报告主母,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不可能,奸夫一定就藏在屋内,继续搜!”
“是!”
焦榕和妹妹焦氏相视一眼,然后和众家丁一起把屋内衣柜和被褥重新抖落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不死心的焦氏突然快步走到临窗的梳妆台前,拿起一个银簪,死死盯住不放。
继母她要打什么主意?难道她想将我的生母临终前留给我的银簪据为己有吗?李玉英暗暗思忖。既然自己的命运已经被继母把握,我何必再计较这个银簪呢?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她,也好表表我的孝心。
想到这里,李玉英小声对继母说道:“这个银簪如果继母喜欢,就送给您吧。”
“呸!小贱人!想贿赂我不是?”焦氏恶狠狠地冲她吼道。
不怀好意的焦榕,把搜出来的银簪仔细地摆弄了半晌,指着银簪上刻着的“矢志不渝”四个字,对妹妹焦氏耳语起来。
“这定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焦氏更加恼怒了,把银簪摔在地上,大声喊叫:“这簪子是不是奸夫所赠?‘矢志不渝’,快说!奸夫是谁?不说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启禀母亲大人:这银簪乃是父亲当年在郕王府当差时,郕王爷念他老人家忠心耿耿,特意打制的赠物。”她连忙分辩。
“胡扯!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明明是奸夫所赠,却胡编一套来蒙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是?”焦氏吼得更厉害了,“给我掌嘴!”
于是,有个家丁冲上来,打了玉英几个嘴巴,顿时,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嘴中一股咸腥味,用手一抹,满手是血!
看到焦氏盛怒不止,她虽然内心感到无比委屈和愤怒,但碍于封建纲常,哪里还敢再分辩半句?一时间,她暗暗打定主意,无论他们说什么,不做声就是。
焦氏眼睛一亮,突然又发现了她书案上的几张诗稿,顿时叫嚷起来:“好啊!这下可找到证据了!你们大家都来看,‘柴门寂寂锁残春’,‘愁对呢喃终一别’,这不是赠送给奸夫的情诗是什么?!”
“主母果然明察秋毫!”管家和众家丁随声附和。
这激起李玉英内心的巨大波澜。她不由得暗暗生恨:母亲在时,母亲和我们姐弟素来待他们不薄,现在,母亲不在了,管家和众家丁马上翻了脸,再不把我们姐弟四人当成主人,真是人情薄如纸啊!
“报告主母,我在院墙外几十丈处的小树林里,发现一只男人的鞋子!一定是奸夫越墙而逃后,由于跑得慌忙而丢下的。”这时,家丁李强提着一只男人的鞋子走进来,冲大家摇晃着,生怕有人看不见。
接连的伪证让李玉英瞠目结舌,她只好低头闭口任凭他们继续编织谎言。
焦氏一看到这只男人鞋,两眼立刻发出喜出望外的亮光。
“哈哈,刚才你还敢分辩,现在,铁证如山,看你个小丫头片子招还是不招!”焦氏冲过来,一把扯住李玉英的头发,“你说话呀!”
看到家人们合伙编排自己,她知道任何分辩都是枉然,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好啊!不说话了?不说话也别想蒙混过去!”焦氏冲她恶狠狠地吼道,吼声显得非常得意,“管家,将这个勾引奸夫、败坏门风的无耻丫头给我关起来,饿她三天,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再给她饭吃!”
于是,玉英被李强等家丁反锁在闺房。她的诗稿和银簪都被焦氏当做罪证收走了。
焦氏兄妹二人见毒打和饥饿都无法使李玉英屈服,就决定将她直接送到锦衣卫,想借锦衣卫的各种酷刑使她招供。第二天,焦氏将那只男人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恶狠狠地说:“你这个伤风败俗的贱人,长期勾引奸夫,还嘴硬,如果不将你送官,如何整顿门风?如今证据齐全,休怪我无情。管家,你带众家丁,速速将这个贱人押送到锦衣卫衙门,免得人家笑话我李家。”
管家和众家丁也顾不得昔日主仆之情,听到焦氏吩咐,立即冲上去,七手八脚将李玉英捆绑了起来,押往锦衣卫衙门。
3 贞义女忍辱负重不言语糊涂官滥施酷刑胡判案
当焦榕、管家和众家丁将李玉英和关于她的罪证押送到锦衣卫衙门后,锦衣卫指挥使陈寅亲自审理此案。陈寅为人刚愎自用,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常常草率断案,以办案神速著称。他看过焦氏兄妹早已经炮制好的状纸,又听了家丁李强等证人的陈述,验看了诗稿、银簪、男人鞋等罪证,就冲李玉英呵斥道,“李玉英,你并非贱民,也算大家闺秀,不在家中好好奉养母亲,看护弟弟,却整日忙于勾引奸夫,还写什么情诗,真是不守妇道的贱人!如今证人、证据俱在,你还有何话讲?还不快将你如何勾引奸夫和奸夫名姓道来,以正国法!”
····当今之计,我只有不言语。如果自己揭发出全部冤情,继母焦氏将被捕下狱,亚奴小弟将无人抚养,自己就会成为断绝李氏香火的罪魁祸首,落得个大逆不道的下场,愧对死去的父亲!李玉英想到这些,一言不发。她自幼受的是封建节烈观的教育,对于继母焦氏的种种迫害,自认这完全是自己命中注定,如果抗争,便是不孝,违背了做女儿的德操。为了李门的将来,李玉英竭力将愤怒、怨恨、冤屈压抑在胸中。她打定主意,问她什么也不言语。
可怜玉英受尽了锦衣卫的各种酷刑,打板子、上吊刑、夹拶子、指甲缝里钉竹针、烧红的烙铁放在大腿上烫……她遍体鳞伤,身上不知脱了多少层皮,任凭各种酷刑加身,李玉英始终一言不发。她坚持既不认罪,也不让继母焦氏因她而获罪。她虽然心中对继母焦氏非常愤恨,但却没有萌发过鸣冤的念头。
“来人哪!将这大逆不道的无耻淫妇用冷水泼醒!”一天,李玉英在受刑时又晕了过去。
一旁早有校尉过来,将一盆早已经备好的冷水冲李玉英头部泼来。
这之前,李玉英已经多次被行过大刑,加上继母焦氏长期的虐待,她身体瘦弱。一盆冷水使她打了个冷战,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躺在地上,首先看到的是校尉们的脚和各种阴森恐怖的刑具,接着她看到了主审官陈寅那倒置的凶神恶煞般的嘴脸,她不敢再看下去,赶紧将视线移开。大堂两侧肃静的校尉及张牙舞爪的虎头牌,令她毛骨悚然。锦衣卫镇抚司的大堂,比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大堂显得更加恐怖。她浑身战栗,突然感觉自己正处在阎罗殿上,阎王爷、大小判官、黑白无常和小鬼们正在冲自己龇牙咧嘴、狰狞地大笑。一双双贪婪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她身上巡视着,从她的胸脯到她的两腿间……
“快快招来,你是如何与奸夫通奸的!”
她感到极度羞耻,紧紧闭上了双眼,一语不发。
恶狼般的锦衣卫校尉使劲地掰开她的十指,把拶子夹在她那雪白纤细的十指上。
“啊!”顿时,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使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她眼前一阵发黑,就不省人事了。
陈寅见追不出奸夫,无法结案,就想出了锦衣卫中惯使的阴招对付她。
“想靠不说话逃过惩罚,没门儿!”接着,一群如狼似虎的校尉冲过去,不由分说,恶狠狠地强按着李玉英鲜血淋漓的右食指在备好的供词上按了血手印。
“女犯李玉英不顾礼义廉耻,长期与奸夫通奸,私拟情书,败坏家风,且欺侮继母,欲置继母于死地,大逆不道!拟处剐刑,秋后行刑!”锦衣卫北镇抚司凶神恶煞般的主审官在威严的大堂上冲堂下的李玉英高声宣判。
就这样,正处于花季年华的十六岁少女李玉英被锦衣卫处以千刀万剐的惨刑,秋后就要行刑!
听完主审官当众对自己的宣判,李玉英突然感觉大脑中一片空白,头晕眼黑,身体像棉花般轻飘飘、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她完全失去了知觉,整个人瘫在地上。她被这个暗无天日的无情社会给击晕了!她心中愤愤不平地抱怨:为什么我从小被教育的仁义理念我却完全看不到?!
几番大刑,一个血手印,就要夺走这个弱女子的一缕芳魂!千刀万剐,那要比在堂上受的酷刑痛苦多少倍啊!她不由得感觉心凉到了后背,她浑身战栗,感觉此刻的自己就躺在钉板上,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疼痛。她不敢多想,只求速死,免得在这个无情的人世再活受罪。
她在一队牢子的押送下,拖着沉重的镣铐被送往锦衣卫的死囚牢。过道两侧,是一个个怀着复杂心情观看的狱卒和囚犯们。
“瞧这个女孩,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她身受酷刑,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多可怜啊!”
“你还别说,这妮子虽然浑身上下都是伤,但瞧她那身段,就像风摆杨柳,瞧她那脸蛋儿,也蛮俊秀甜美的,真可怜了!”
“别胡思乱想了,你以为她是‘莲台仙会’里面的妓女啊?”
李玉英听到这些,感觉比那些酷刑更难以忍受,她两眼噙泪,紧咬牙关,步履艰难地被狱卒押向死囚牢。她几乎是神志不清地被押进了阴森森的死囚牢,那哗啦啦的镣铐声,仿佛在告诉她:“你已经掉进鬼门关,要想活命,势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