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看的心里一直想偷笑，却不敢笑出声来。似乎许二觉得此老道一定是什么武林高手，因为人有所短，必有所长；而老道从上而下，几乎无处不短，短得像是得了什么半身不遂的毛病，短得又像是个不用打扮的小丑，短得像是武大郎拿着拨浪鼓嘻嘻哈哈地摇晃着……
但是老道得眼神甚是凌厉，狠声问许二，你打哪来的？
许二终于从极限的惊诧中站起身来，又思维开花一般，想到他看过禅宗里的诗意盎然的话：
问：你从哪里来？
僧曰：脚往哪里走？便往那里去！
许二的思维向来跳跃得天马行空，时时令自己也感到匪夷所思。许二答曰：脚从哪里来，我就从哪里来。
老道一惊，眼神直起来，像是伯乐找见千里马一般，竟然要把手中的砍刀当拂尘，试图甩到一边，却很快回过神来，发现拂尘在左手，于是甩了一下拂尘，曰：无量天尊。
许二说，我要拜你为师。说的相当的虔诚。
老道却默不作声。只是直直打量这怪异少年，似乎觉得此少年相当早慧，瞻仰着他，似乎像是在欣赏一座奇峰似的……
许二也沉默了片刻，又说，我想跟你学剑！
老道似乎要将沉默进行到底，不过，他的直直的眼神灰暗了下来。
许二便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高人，高人的话往往比较少，像是那庄子笔下的大鹏一般，一般不说话，就知道“怒而飞”，然后就“抟扶摇而上”了……
而老道心有千千结似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似乎觉得找到了一个得意弟子……
只是，此得意弟子却不是来学他得意的道，而是要和他学剑……
老道沉默了片刻，一直瞻仰着许二，那眼神甚是凌厉，许二竟然被他看得低下了头，而不敢正视。心里想着，此老道一定是剑术高手，但看他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剑一般，寒光毕露，似乎极具穿透力而能望穿他的心思似的……
老道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猛地转身，跳出门外，甚是猴急。许二被惊得愣住了，又很快回过神来，尾随而出，还以为老道要给他找什么绝世剑谱，或者有什么旷世宝剑要取来，教他剑术……
当许二走出正门的时候，简直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得呆住了……
原来老道刚才尿急，此刻正在院中央那树下尽情释放，手中的砍刀和拂尘便仍在脚下。许二暗暗寻思，此老道一定不凡，原因如下：
一）、老道的尿恰如黄河之水泛滥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滔滔不绝，绵绵有力，又尿不完似的。并不时转动方向，随意扫射，甚是得意；
二）、虽然老道的眼角的余光里，也看到许二这个小孩子看着他行含羞之事，但是，完全沉醉其中，忘乎所以；
三）、老道大概是个老庄一般的人物，也许更像那《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名士，有一种反叛世俗道德的放荡不羁，因而天真烂漫，童心澄澈，而那和猪一块喝酒的魏晋名士比起老道来，似乎显得小巫见大巫而不足为奇了……
四）、老道是个奇人，短得出奇，行事也怪诞出奇，奇人有所短，也必有所长，定是会绝顶剑术……
正当许二凝神静思的时候，老道尿完了，并打了个哆嗦，提上裤子的时候，几滴尿竟然滴在了裤子上……
老道看着许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坦然地捡起扔在地上的拂尘和砍刀，以纯正的男中低音缓缓地说了四个字，无量天尊！——形容姿态显得爽极了……
老道回到正房之中，许二也尾随而至。
老道对许二说，我不会剑术，却懂“道”，你学不？
许二说，我读过老庄的书，懂得一点道，也想学道——
老道眼睛一亮，打断许二的话，说，无量天尊！那你跟我学道吧！
许二说，但是我现在不想学道了，就想学剑术，你教我剑术吧！
老道沉思片刻，说，道至大而无形，剑术乃小道也，学好大道，小道自然贯通。
许二喜笑颜开，觉得老道此论甚是高深，便连连点头，顽童本色毕露。
而老道也仰天长笑，倒是显得身影无比高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