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纱,用力向后甩去。头饰,耳坠,喜服,一一被她卸下。一路散落到床边。
她重重地坐下,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快速的上下起伏着。手习惯性地摸向锁骨下方,轻抚。
揭开别人的伤疤,一层一层慢慢地,是不是真的会让自己快乐点?亦或是,让别人更加痛苦?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让这一切成为秘密。可惜,却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
岁儿来的时候,她已呆呆地坐了好久。
“小姐……不……王妃。”
连心顿了顿,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岁儿?你怎么来了?”
那名叫岁儿的丫环,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布衫,头上盘着对小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溜溜地转着,样子甚是伶俐。
“大小姐怕王妃在王府里会闷着,让岁儿过来陪伴。大小姐还说了,自香儿许给了张家,王妃您就孤单了许多。虽然王妃您当日拒绝岁儿伴嫁来侍,可大小姐的心意,您不能拂了啊?岁儿既来,便不再回去了。”
知道这丫头的性子倔强的很,连心也就不同她较真了。
“也好,有人说说贴己话。”连心朝她招招手,“岁儿,来坐这。”
在连心还是连家二小姐的时候,对着丫环奴才的,从来不端小姐的架子。岁儿知她的为人,挨着她坐下。
连心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柔柔的,“我啊,可不是什么王妃呢。人家王爷刚说了,我是侧妃。”
“啊?”岁儿眨了眨眼睛,看来这一切都教大小姐给说中了呢。
“急躁的丫头,甭动。身份本来就是个虚名,其实我也不是很赞成爹爹逼着人家把我娶回来。两个不想爱的人被硬栓在一起,怎么会幸福呢。而这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是个阴雨天。乌云散了,才能见到阳光,也才能看到希望。可这又会是多久呢?”
岁儿将眼珠子转溜了一圈,也没明白二小姐怎么说到雨天去了。
“小姐莫担忧,岁儿会一直陪伴着小姐。”
连心点点头,心情突然轻松了些。
“怜妃娘娘,奴婢送午膳来了。”
连心出了内室,见一个丫环在布菜,一个丫环在收拾一地的凌乱。她突然又烦躁起来。
接过丫环递过来的碗筷,她便慢慢地吃着。至少,这个岚衾王还是有点良心的。看这一桌子的佳肴,也不亏待了她。
丫环收拾餐盘时,连心问了问。原来,岚衾王已认为她是可怜之人,才有意地赐她为“怜妃”。听起来似乎很儿戏,可是却别有深意。
怜妃,连妃。又或者应该是连妃,怜妃。
水园倒真是如其名,水多,水清。园子有些大,从屋门口看去,一座红木古桥安静地跨在湖面上。走近细看,湖水清可见底,还有几条色彩斑斓的金鱼在里头停憩。离古桥不远的湖中嵌着座假山,外表圆圆的,倒也挺可爱。
湖水似乎通往园门那边,而在那头,耸然地立着一棵需三人拉着手臂才能抱过来的参天大树。连心仰头看了会,阳光透过树叶,耀眼了她的双眸。她觉得眼前飘起了许多的小点,揉了揉眼,似乎还在。她想回屋坐坐,返身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便又转身回来。
岁儿突然对着园外大喊:“你们两个站住!”她急匆匆地上前,将那两个丫环揪了过来。
“你们两见到了娘娘为何转身就走?”
其中一个丫环低低回道:“奴婢没有见到怜妃娘娘在此,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没有办好,正想往那边去。并不是看到了怜妃娘娘才特意避开的。”
“什么?不是特意,我明明看到你两盯着我们看了一会了。你们是见着了娘娘想踏出园子才突然转身往回走,这不是有意避开是什么。见着了娘娘,连规矩也忘了吗?”
“岁儿,算了。”
岁儿凑到连心耳边低语:“小姐,她们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现在算了,只怕她们今后会越发的嚣张。”
“你们,”岁儿指指她们两,“快跟娘娘告歉。”
“奴婢们自认没有做错,又何来告歉之说。”那奴婢直视着连心,话却是对着岁儿说的。
连心本来不打算管,由着岁儿教训几句便罢。可听那绿衫丫环的口气,倒真的是她错了?区区一个丫环,竟有如此大的胆子。除非,有人授意。这偌大的岚衾王府里,能说得此话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岚衾王虽然赐了她怜妃之名,却另行示意这些丫环奴婢能避则避。他不是想软禁她,却在告诉她一个道理,既然打狗也得看主人,那这岚衾王府,唯有他说了才算。
“倒是嘴硬啊。我看你们两个小丫头就是故意的。”岁儿怒气冲冲地上前推搡。
“哦?何人在此争吵呢?”岚衾王没有束发,只是用了一根紫色发带闲散地束起,同色的紫袍塑身,映着阳光,那一脸的慵懒似是能摄人心魂。
“奴婢叩见王爷。”
“臣妾见过王爷。”连心颔首行礼,余光却是向他瞥去。
“都免了。”岚衾王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两个丫环,便看向连心,“本王倒是好奇,怜妃怎在此与两个奴婢争吵起来了。”
连心暗想,果然,她们谁也没有开口,这岚衾王即已判定了是她同丫环争吵。她福下身子,诚恳道:“说来都是臣妾的丫头不对,没想到惊动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岁儿将水眸转了转,敛下目光。她嘭地跪倒在地,动作之大。
“都是奴婢的错,不能怪罪娘娘。”
“哦?”岚衾王眼中的某种情绪消纵即逝,“既然如此,都散了吧。怜妃,这奴才调教的不好,那便是主子不才了。”
“谢王爷提醒。”
回了屋子,岁儿忙前忙后地替连心沏茶。她提了茶壶,嘴高高地嘟着,说道:“小姐,王爷分明是向着那两个丫环的。岁儿知道,小姐碍于王爷在此,无错却先认了不是。这才刚来了王府,小姐便要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