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空和尚先到亭子中间,迎水而立,回头看着急速飞身而至的碧瑶,颔首赞许:“尚好!还没忘记老衲教你的东西。”
“和尚!为什么我看着你好面熟,老觉得你应该是灵隐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空也好灵隐也罢,都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公主殿下何苦执着如此虚无的呢?既已想起灵隐,也该记得另一人了罢?”
“谁?我也觉得好生奇怪!只想着你也该是灵隐和尚,至于是哪里的?偏偏记不起来了。”
“殿下请看……”智空的伸手从宽大的衣袖里探出来,露出腕上的一串黑色佛珠,当着碧瑶的面解下来,单手竖起,嘴里呐呐有词,将佛珠当空朝着水面高高抛起……
佛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应声落水,在水面上激起一层细碎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朦胧的水雾随着涟漪迅速聚集起来,形成淡淡地光晕,幻化出奇美的光彩。
然后智空回头对随后跟来的嫣然皇后道:“请借皇后凤发一丝!”
嫣然皇后毫不犹豫的从头上拔下一根青丝递给智空,然后智空把青丝缠绕在碧瑶的手腕上再系上中指上的大钻戒,另一端智空握在手中,看着两人说:“请公主面朝水面打坐!”
碧瑶茫然,嫣然皇后点头,示意碧瑶照着办就是。
碧瑶依言盘膝而坐,智空随后与皇后朝着碧瑶背向而坐,三人形成一个三角形后,智空嘴里喃喃着,双手合十,然后把握在手里的秀发朝着碧瑶面前的水面掷过去……
奇幻的光芒里,那根细细的头发忽然迅速的增长,好似有了生命,朝着水面疾射过去后沉入水面一瞬,忽然翻起一朵朵奇异的水花来,水花急剧的翻腾起来一波一波的涌起,从水波中间慢慢地闪出一条缝隙来。
碧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奇异,惊讶得痴了。只看着那水花里的缝隙逐渐清晰起来而且越来越宽广,成了一条小路,没有尽头的延伸下去……
薄薄的雾霾很快将三人淹没,三个人谁也看不见谁。
“母后……”碧瑶慌乱地喊着。
“公主殿下不要惊惶,你只管看着那条路上,看有谁在里面。”智空的声音遥远得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确是清晰异常。
“皇儿!你三魂七魄分开,若再不归位,则命不保啊!”嫣然皇后痛苦的声音好似在更远的地方。
“什么三魂七魄啊?”碧瑶傻了。
“人有三魂七魄肉身三体为一身。如今殿下肉身在另一时空,不知道什么变故与三魂七魄分开。如今你三魂在此,七魄却被异世纠缠,三位两体,大限将至。请殿下看着面前通道上,可有记起来七魄所处之地,归去罢!”智空的声音好似来自天籁,让碧瑶目瞪口呆。
“皇儿!请快快想起来你身处何地,早日魂魄归位,不然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母后也不能苟活。”
碧瑶吓得瞪大了眼睛,依言看着前面水花里逐渐宽敞起来的通道上,浓浓的雾气渐渐散开时,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起身朝着通道踏上去。
通道的那头,好似有谁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碧瑶……”
“碧瑶……”
“碧瑶……”
一声声,一声比一声凄凉,更比一声清晰。
“谁啊?”碧瑶循着声音缓缓往前行,模模糊糊里一张绝美的男子的脸庞显现出来,星眸黯淡一脸憔悴,神情绝望而愤恨,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你?”碧瑶看着,觉得很奇怪。那个男人怀里抱着的女子是谁啊?短发?雪衫?好似自己么?
恍惚着往前,就看见两边忽然出现了无数的画面。
悬空的峭壁上,宫装的碧瑶抓着歪斜的树枝,腰上还挂着一个黑衣的男子,然后碧瑶很吃惊地问:你是谁?
鸽子笼一样密集的高楼,异世的情调里,坐在红色法拉利的碧瑶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男子细碎的吻着碧瑶说:你是我拣来的!甜心!
昏暗迷离的灯光里,碧瑶被哄骗着脱下裙衫,男子伸手抱碧瑶入怀时温柔如水的低语:我们先预支大婚,等明日就和碧瑶举行大婚!
也是同样的皇宫里,被穆哈苏德钳制着的碧瑶忽然被黑衣俊美的男子抢着抱在怀里,深邃的眼睛里无尽的惊喜和痛苦: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再逃了试试?
细雨绵绵里,碧瑶在荷叶上摇曳,男子扑上来抓住她,手握着她细细的小蛮腰,一脸恼怒:这么大的雨,你居然在雨里跳舞?看我怎么惩罚你!
“即墨梓廉!”画面外,满脸泪水的碧瑶呐呐地喊出来,那些清晰移动的画面一闪而过,却把一个男人清晰的所有都留下来了,记忆瞬间开启,前尘过往,所有的纠结一起涌出记忆的闸门,让碧瑶的心忽然痛到抽搐。
“殿下!时间不能再耽搁了,请归去吧!”智空好似看着碧瑶的苏醒,声音里带着焦虑催促。
碧瑶泪流满面,原来……
自己被濮阳贞的枪打中了,命在旦夕。医院里,即墨梓廉死死抱着碧瑶冰冷的身体不愿松开,一声声的呼喊,满脸的泪水,声音也嘶哑了。
原来……所谓的三魂七魄,是魂魄离散后告别人世的终途,怪不得母后看见自己会如此惊恐,怪不得自己伏在母后怀里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原来……这就是死亡么?可是要我现在离开他,我舍不得!
因为……我爱这个男人!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去……”背后忽然被智空的手用力一推,碧瑶来不及思想,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飞起来朝着通道的那头,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飞过去了……
“母后……”在雾霾的深处,碧瑶只来得及这么一声愧疚的回应,然后眼前一黑,意识沉沦在无边的白茫茫里。
当一切水雾散开时,亭子中间只剩下端坐的智空和歪歪倒在地上的嫣然皇后,方才碧瑶坐着的地方,只剩下那件金线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