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他”走了二步又忽地停下了步子,背对着我,“刚才车上的事所说的事你不能对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道出半句。”顿了一会他的声音又飘来“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想好了再给我答案,一个月的限期。”
望着那道走远的身影,我伫在原地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巷子内的斗殴、黑衣男子、生父以及车上的交易同此刻视线里所见的一切都如梦境般。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亲生父亲却是另怀目的靠近,思及此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脸,弃子,由我一出生就背负的名字,现在我倒宁愿自己一直当个被父抛弃的弃子。
眼前的庭园四周环种着青翠的灌木,脚下小石子铺成的小径二旁的青草地上栽着一些花草,一幢富有岭南特色的小楼房耸立在我眼前。迈步走在湿漉漉的石子路上,望着那走进屋内的身影,心里有不知名的滋味在发酵,酸酸的涩涩的,我从这一刻起将生活的地方。
满是雨水的双脚踏进玄关的地板,很快的就落下了一片水渍,在我抬头的瞬间一名中年女子刚巧站在门口,在我与她双目对上的那一刹间,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震惊,她的身子微微一震,那双美丽的眼眸里骤然凝聚了一层氤氲水气,双唇微启。
她的怪异反应引来我好奇的注意,难道她已知道我是她丈夫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或是还有其它我不明的因素。
“佑司哥哥……”
在中年女子处于震惊还未恢复时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突然走了出来,在看见我时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情,甚至还忍不住让心底的惊呼声逸出。
她口中逸出细细低低的声音还是钻入了我耳朵,她刚喊的是哥哥,而我的名字是凌佑呜,佑司是谁?这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他又在那里?我的心里窜起了一串大大的问号。
“爸爸”女孩惊惶地大喊着,“他是……”
站在女孩身旁的中年妇女抱住女孩的双肩,告诉她“他不是,小玲他不是!”
不知为何在她那坚定的语气里我却感受了她的慌乱,旦她的眼神却又是无比的坚定。
女孩望着中年妇女带着哭腔道:“妈妈,妈妈,可他真的很像,真的很像!”
眼前这对母女的对话令我一头雾水,正欲发声时,那个修长的身影已走了过来,看着他的妻女,缓缓地道:“他是佑呜,以后同我们一起住这里。”然后转过身对我说:“去换套衣服。”
背着弃子身份长大的我与众多单身家庭里成长的孩子一样,敏感。“他”在对我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漠然令我心里感到极度不爽,我也是他的骨肉,只因某些原因我的身份在过去二十年里就一直不被承认,现在找我回来,连说话的态度与眼前这对母女也有所区别。
那怕他已转身离开了,不会看见我此时忿怨的目光,可我仍是牢牢盯着他的背影。有些怨不会被时光磨掉,有些恨不会被时间冲淡,一如我埋在心底的怨恨。
“孩子快进来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还有额上伤口也要处理下。小玲你去拿衣服同药箱。”
女孩回过头看着我好一会才转身离开,她眼中的疑惑丝毫不掩,她还是把我当成了她哥哥佑司,我就是我,我凌佑呜不是谁的影子、代身。我冷然的目光射向她,只见她脸一白,慌慌地走开。
中年妇女熟练地用碘酒擦在我额上消毒,瞧着她认真仔细的神情,我心为之一紧,以前母亲在世时,她也从未帮我上过药,一身雨水泥淤狼狈不堪的我映落在她的眼瞳里,她不是知我身分么?为何还能如此对我?
“身上好几处伤口来着,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轻柔的语气带着一丝责任,令我忍不住地猜想:她是在关心我?
“妈妈,衣服。”女孩站得远远的,在我看她时,她的身子禁不住一颤,我能察觉到她在怕我,只为她现在认清了我并不是她口中的哥哥。
中年妇女接过衣服递给我,张口望着我,我接过衣服,淡淡地道:“我叫佑呜。”
刚踏上三楼的地板,身后的楼梯就着急切的脚步声,“佑呜”中年妇女微喘着唤住我,“对不起,刚我没同你说,左边的最后那一个房间里面,里面摆了些东西还未清,你住其他房间,是我没说清楚,很抱歉。”
“我住右边最后那一间。”她脸上慌乱的神色与闪烁的眼神证明着她话中有所隐瞒,我也不点破。
“换了衣服下来吃饭。”
我点了下头,转身走开,在走至走廊尽头时,我的目光忍不住左边的那一扇房门上逗留了一会,里面的秘密,我会想法子知道的。
换上干爽后衣服,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头碎发经雨水的湿润贴服地垂下,或是因刚的失血脸色显的有些白,身上这件T恤的颜色总觉得不顺眼,因为我讨厌白色。
当我走至一楼的楼梯台阶望着餐桌上已列席的三人,他们的目光也齐齐往我望来,女孩的神情是震惊,而那名中年妇女的脸色也有丝不自然,我那位生父的神情内敛让人看不出,不过他在看到的那一刹眼里掠过一丝惊诧。
回视着他们的目光,我在餐厅的一端落座。“人齐了?”那叫佑司的怎还不出现。
“都到了,佑鸣以后这也是你家,不需拘谨。”
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这句话迟了二十年,而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会夺回。
席间佑家的人默然无话,连气氛也弄的压抑,从踏入这屋子里佑家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里感受不到欢乐也没有任何笑语,只有沉沉的压抑感,处身于这气氛中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梦魇中惊醒,入目满室的黑暗,床头旁小灯散发的昏黄微光在这黑暗中显的特无力,骤然落在玻璃窗上的雨水在玻璃上爬满了一道道水痕,外面的夜色深不见影,银色的闪电闪亮天际,窗外的树影叠叠宛一道狰狞的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