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是中秋,虽然崔家的人一夜都没睡,却都觉得神清气爽。他们与老道一起享用了丰盛的早饭,腊味瓦煲饭。也是这一带的特色。
山里人家,所吃的肉类都是自家产的,极少有人愿意花钱出山去买。所以山里的人家家户户都会存一些腊肉,待重要节日或是招待贵客的时候,大家就拿出腊肉,洗净切成薄片。然后整齐的摆在瓦罐里淘好的米上,顺着罐壁注入适量的水,盖好后放到火热的柴灰堆里慢慢煨熟。
这一过程中,肉中的油和咸味会渐渐渗进米中,使得米变得Q弹爽口。而腊肉也会变得软烂,肥而不腻,带着大米的香气。再附上一盘碧绿的炒青菜,直教人食指大动。
早饭后,相熟的人家都上门聊表关心。崔家人感激的应酬一番,就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直到太阳偏西,一家人才陆陆续续起了床。好在昨晚就将今日需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阿奶和阿娘再稍微加工一下,终是在日落的时候摆上了中秋团圆饭。
饭后,收拾完残局,木秀又让炒了两盘螺丝。一盘给阿爷他们喝小酒用,另一盘是给木秀几个孩子解馋的。老道不喝酒,却对炒螺情有独钟。因此,阿爷他们面前的那碟螺就被他一人吃光了。
月初升,各家摆上祭台,奉上鲜果点心和酒水等祭品,燃上香。家里的老人又开始说起了古,孩子们有的静坐在一边听,有的结伴去串门。直到月上中天,女人们参拜了月神,大家才收拾了供桌,各自睡去。
次日,木秀又招来了风于林兄弟,让他们把缸里所有的螺都剪了屁股。陆城今日没事干,也来凑热闹。五叔今日也没出门,就上前搭了把手。人多,剪的就快。
剪好后,木秀让阿娘都炖上,想吃的时候捞出来炒就成。之前那一锅螺汤已经熬成,被装在一个瓦罐里。木秀让阿娘将瓦罐架在炉子上烧,她则泡了粉条。腐竹和花生是前天就炸好了的。
之后,她又叫姑姑将酸笋和木耳都切成细丝。木耳焯水后控水备用,酸笋则要炒过一回。她与五叔一起磨碎几个干辣椒和两三粒干花椒,剁几瓣大蒜,炸成一碗辣椒油。
准备完毕后,她就把风家的人都请来,顺带叫了赵涵熙和秦氏母女。这日晌午,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顿螺蛳粉。浓郁的螺汤,细白的粉条,衬得小青菜碧绿。再附上黑的木耳,红的花生米,还有爽口的酸笋,脆脆的腐竹。若是喜辣的,浇上一勺辣油。这便是木秀式的螺蛳粉啦。只是个人口味不同,也有不喜欢吃的,比如阿爷和风二虎父子,还有风于木和三叔。
不过能得到多数人的喜欢,木秀就很高兴了。毕竟她就好这一口,要能有个人陪自己吃,也能吃得香些。
才吃完,还没能收拾碗筷,谢琴就来了。上一次她落荒而逃,后面想想又觉得自己傻。这天底下若真有能看破人心之人,就不会有那么多腌臜事了。于是她调整心态,就又寻上门来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是必须要实行的,因为她见不得陆城娶别人。她自进山谷那日,陆城伸手将即将摔出去的她拉住之后,心里就再容不下别人。她之所以会跟姑姑结交,不过是看陆城与崔家交往密切些罢了。
本来她还想撮合姑姑与李子君的,可惜她与陆城两人在人看不见的时候,已然情根深种。当时姑姑病倒,知道真相后,她差点就忍不住将姑姑给掐死。
之后她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木秀的二堂叔奶奶,她只是在那个老女人面前提了几句,果然,第二天传言就出来了。看着事态发展得如此顺利,她暗喜了两天。
可惜那个老女人太蠢,居然在说闲话的时候,被人当场抓住。这还不算,那个没脑子的,居然敢明着动手伤人。看来她以后选人要慎重些,可别笨成老女人那样。幸好她们谁也没提到自己,不然她还得费功夫澄清。
既然崔家那么不看好陆城,她从中插一脚,别人也不能怪到她。因此,她决定在这一年里,让陆城与姑姑两人离心,然后她和陆城就能水到渠成了。
因此以后,她就必须多与姑姑相处些,找机会和陆城独处,制造些意外,让陆城与崔家彻底断了来往最好。
这么想着,她就不再害怕那个老道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连亲都没定。她就算夺了陆城,也不算坏人姻缘。反正没做亏心事,她是无需害怕谁的。
婚期临近,秦大娘和阿奶她们每天都在崔家左侧新起的两间屋,二叔的新房里。不是忙着布置,就是缝些被褥帐子。谢琴到崔家的时候,姑姑正好要往那去,陆城自然要陪同了。
才进门的谢琴见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契合。她突然就觉得刺眼,也刺心,就小跑几步上前,硬是插在两人中间,很是亲切的打着招呼。
“臣姐姐,你们去哪里呀,也带上我呗。”
陆城皱了皱眉,什么也不说,但眼里显示着不快。姑姑也没多想,她与陆城之间本来就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怕人家讲究。因此,姑姑笑着回答:“我们要去我二哥的新房看看。”
谢琴一脸天真,挽着姑姑的手臂,好奇的说道:“那我可得去看看。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新房呢。本来还以为能看看你和子君哥哥的新房,可惜你们没能定亲。”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就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就连说话人都是一副自然随意的样子。只是对于姑姑和陆城来说,这话却是不好说,也不愿说的。所以话一出来,姑姑不自觉的全身一僵。陆城的眉皱的更紧了。
“我想你应该能见到我和晓臣的新房。”陆城说完,移步到姑姑另一侧。
谢琴暗暗咬牙,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挑拨的话来,就到了新房门口。进门后,一干人相继问候一遍,就又着手忙活未完成的工作。姑姑也在大敞着的窗根下,缝着窗纱门帘。
陆城见二叔和阿爹在铺设床板隔栏,也上前去帮忙。谢琴先还在姑姑身边坐着,不咸不淡的说些话。后来见姑姑回答得少了,陆城也里里外外的忙活开,她就坐不住了。她提出告辞,就出了新房。
谢琴走到缓坡下,看见木秀几个孩子正在那里骑自行车玩,想了想就走过去。她对正试图搭载木潇的木秀说道:“秀儿,你们在玩车呢。这辆车真好看,还绑着花呢。”
“亲姑姑”,几个孩子上前打招呼。
谢琴笑吟吟的答应着,又对木秀说:“秀儿啊,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子君哥哥正在给一辆车上漆呢,可漂亮了,比你这一辆好看。听说那是要给你姑姑的,要不你明天带你姑姑去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不知为什么,木秀本能的就不喜欢谢琴,她敷衍的答道:“哎,那我明天跟陆叔叔去看看。”陆城去,就不能传出闲话来。
谢琴不解,问:“怎么是你陆城叔叔去呢,那是送给你姑姑的车。”
木秀答:“哎,是姑姑的车,之前陆叔叔就说帮姑姑定了一辆咧。”
陆城定的车?那不就达不到她的目的了嘛。不过谢琴脑子好使,想着陆城去说不定会更好。到时候她稍微做些准备,与陆城来点小意外,制造些小暧昧,那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她就开开心心的走了,临走前让木秀明日一定带陆城去看看。谢琴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欢欢乐乐的走着,仿佛过了明日,她就能达成愿望似得。
“谢琴”,冷不防的,背后响起一道阴森的叫唤,把谢琴吓了一个激灵。她回头一看,见是木秀的二堂叔奶奶。
自那日说闲话被抓,她们四人愤怒伤人,之后被以族规惩处之后,几人就不大出门了。黄家在那两婆媳被行刑后十日,就举家迁到了谷里最东边的山脚下。
谢琴看着面露不善的二堂叔奶奶,心里却一点不怕。她知道那几人现在都憎恨木秀一家,若是这回她利用得好,说不定就不需要她出手,陆城和姑姑也能闹崩呢。
谢琴两眼一转,就朝二堂叔奶奶走去,靠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二婶子,你是不是想要报复崔晓臣一家啊?我给你出个主意呗。”
才说完,旁边的灌木丛里就钻出一个人,惊得谢琴“啊”一声叫出来,下意识的就往后跳了一大步。
黄婆子看到谢琴的反应,鄙视的瞪了她一眼,对两人说:“跟我来。”就又一头钻进灌木丛里。二堂叔奶奶拉上谢琴,三人东钻西串,最后在一块大石后停了下来。
黄婆子斜了两人一眼,冷笑的骂道:“真是两个没脑子的,居然在路中间就敢讨论这种事情。”
谢琴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都怪自己高兴傻了,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好在没人发现,不然以后发生什么事,别人可不就把自己揪出来啦。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出一个办法。要不是之前谢琴故意透露消息,她们也不会说出那些闲话来。那后面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所以满心复仇欲的二堂叔奶奶和黄婆子决定将谢琴拉下水,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说说你有什么主意。”三人确定附近没有人偷听,也没人发现她们的时候,二堂叔奶奶就问谢琴。
谢琴招招手,让两人附耳过来,才轻声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等那崔炳雲成亲那天,我们···先这样···然后···最后···”
一番话下来,二堂叔奶奶不时点点头,有时又摇摇头。之后三人又商讨了一阵,将计划完善好,就各自散去了。
当晚,谢琴带着笑拥被,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