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向发言的风家老爷子,发现他面上无比的严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本来已经起身打算离去的人,复又坐了下来,想听听风老爷子打算干什么。
“崔世年家的,你说你没有害人性命,不该受那么重的处罚。那么你把今早你们四人在溪边说的话原原本本的给我说来,若是说得好,我就作主免了你的跪罚了。”风老爷子之前是听木秀学过那些话的,所以知道谣言里面居然把他也给捎上了,当时差点没忍住就把四人给剁了。
“没···没···没说什么,就说了一些地里的事情。”三堂伯奶奶见风老爷子一脸阴翳的样子,下意识的就不敢说实话。
“你不说,那黄家的两婆媳你们来说。我可听说你们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亲眼见的一样。”
最可恶的就是这两人了,居然把人家小姑娘说成那样,心思恶毒啊。
“我们什么也没说,都是催大娘跟崔婶子说的,你不能冤枉我们。”黄家媳妇林氏一听风老爷子问她们,心虚得赶紧否认。把木秀姑姑和风老爷子扯到一起说的人可是她啊,要是认了,说不定就得死在这里啦。
黄家婆子却始终低着头,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毕现,嘴唇被咬出了血,眼里的怨毒决绝让人不敢直视。只不过她没抬头,别人没看见罢了。
“崔世基家的,你说人家小姑娘不爱出门,是躲在家了勾人。那么你那个女儿晓芳天天往外跑,还爱往有年轻小伙的人家家里钻,你说你闺女这样比人家好?”风老爷子说到这,讽刺意味十足。“你闺女扔给我大孙子的手帕现在还躺在我家门前的石缝里面呢,你要不要捡回去看看?”
“没有的事,我家姑娘最是矜持内敛了,她也就是性子活泼一些,喜欢串门子,你可不能随便诬赖人。”二堂叔奶奶见火烧到女儿身上,马上就急了。她可还想把小女儿嫁给赵公子呢,哪能背上行为不检的名声。
“哟,风大叔说实话你就这么不乐意了,那你编瞎话作践我妹子的时候,你怎么说得那么溜呢?”二叔恨死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亲戚,若是可以,他倒是想把他们都给赶出谷去。
崔庆涛突然嗤笑出声,对二叔说道:“阿云你这就不懂了,我曾亲眼看见,也亲耳听到晓芳跟赵公子说过话的。人家是那么说的‘赵公子,我自信以我的样貌在您身边肯定不能给您丢脸,您就把奴家收了吧,奴家愿意为您做牛做马。这是奴家特地为您缝制的腰带,请您一定收下’”崔庆涛故意模仿了崔晓芳的声音和动作,滑稽的样子让大家哄然大笑。
见大家都在笑,崔庆涛又高声的说道:“还没完呢,人家还这么说了‘赵公子,您别担心奴家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知道了只会高兴。奴家不能在外边多呆,就先回去了,赵公子记得遣人上门哦,奴家等着’。说完,晓芳还这么行礼来着。”说完,崔庆涛行了一个四不像的万福礼,更是让人笑弯了腰。
木秀太奶奶笑完,又担忧的说道:“我的个天哪,哪有正经女孩子会自称奴家的,还主动让人家遣人上门。这么不知羞,可不把崔家女孩的名声都给带累咯。”
众人笑完,听到太奶奶这么说,也都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族里出了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女子,其他的孩子名声也都会跟着受损。真是搅祸精,大家都愤愤的瞪着二堂叔奶奶一家。
见大家都这么看着自己,崔庆涛的一番话更是狠狠的打了二堂叔奶奶的脸。她现在是既羞且怒,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声若是被毁了,以后怎么送进有钱人家里去。想到这,她突然跳起来,扑向还在学话的崔庆涛,叫骂着:
“崔庆涛,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凭什么败坏我女儿的名声。她才十四岁不到,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说是不是崔世金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抹黑我家晓芳。难道崔晓臣与你也有一腿不成?”
她就是要把污水往崔晓臣身上泼,反正崔晓臣名声都那样了,再坏一些也不会有什么。但是她的女儿不行,她以后还得靠女儿攀上权贵呢。
太奶奶听她到这时候还不忘陷害自己的孙女,气得咬牙切齿。不顾自己已经快要七十的人了,上前一手拽住二堂叔奶奶的头发,毫不留情的往后拉。二堂叔奶奶没料到太奶奶会来这么一手,毫无防备的狠狠仰倒在地,后脑勺被磕出了一个大鼓包。此刻她是头晕目眩,头皮火辣辣的疼,后脑勺一抽一抽的,令她一时半会起不了身来。
风老爷子看着挣扎想爬起来的二堂叔奶奶面沉如水,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他又看了看那惊得说不出话的黄家婆媳和三堂伯奶奶,突然风轻云淡的问三叔:“阿照,你说说朝廷对那些恶意中伤,造谣生事屡不悔改的人,是怎样惩处的?”
三叔看着风老爷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自己也笑了,朗声说道:“祁宋六十三年曾有庭例,对那造谣生事,屡劝不改,后来还恶意中伤人的那些人,施与了掌掴之刑,并缚于菜市口,任人唾面十日。”
风老爷子转向崔童生说道:“你给他们解释一下是怎样行刑的。”指着跪在地上一头雾水的四人。
崔童生虚握一拳,置于唇边咳嗽两声,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当时那两个妇人被下令用手板掌嘴五十下,打完满口的牙都要掉光了。掌嘴后,就被绑到菜市口,让人往她们身上吐唾沫,整整十天。这么一处罚下来,连她们的亲人都不敢认她们了,她们在原来的地方也呆不了,就到了外地方当乞丐去了。”
听到崔童生的话,黄家婆媳和三堂伯奶奶都吓瘫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二堂叔奶奶也被吓得一怔,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们可不是朝廷官员,不能私设刑罚,有本事就将我们送去官府啊,那我就服了你们。”说完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恶狠狠的瞪了太奶奶一眼。心里骂道: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摊在地上的三人听了,也舒了一口气。
“当年那件事过后,朝廷不愿接手这种民间纠纷,就颁布了这么一道律法:凡民间再有因口舌而引发事端者,可让其族人循例自行处罚,掴嘴剔牙拔舌杖刑等,只要不惹出人命,皆可用刑。若已闹出人命者,自当交由衙门处置。”三叔说完,走到二堂叔奶奶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也就是说,没闹出人命之前,族人就能根据你犯错的程度来处罚你,只要不把你弄死就行。”
听了三叔的话,二堂叔奶奶这回才是真的瘫在了地上,原本松了一口气的三人更是绝望。二堂叔奶奶虽不再辩驳,但心里却冒出了几百种报复的方法。这一切都是崔晓臣那个贱人闹的,且等着,她绝不会让那一家子好过的。
“都没话说啦?既然你们不说话,那就每人以手板掌嘴三十下吧,再加跪五日。先把之前伤人的处罚执行完,再接着执行造谣生事的处罚。”风老爷子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往家走,边走还边说“我得回去打手板,免得行刑的时候没有手板打人。”
在场的人听了,那嘴角都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太奶奶、四太爷和四太奶奶见也没什么事情了,就招呼家里的小辈们回去。剩下的交给儿子一辈的人去办就行了。
各人回到家,晌午已经过半,二叔提了饭食赶紧给守在广场的阿爷和阿爹送去。然后才匆匆忙忙的回家囫囵吃了个饱,拿上砍柴刀就出了门。他这是要和风二虎还有四堂姑父去砍荆棘条的,晚上要用来行刑。
就在大家商量出惩罚结果的时候,赵逸辰已经在木秀家的堂屋坐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堂屋门前的台阶上,陆城笔直的跪在那里。堂屋左侧,阿奶和李家母子还有黄家老太太围坐在圆桌边,气愤尴尬。
这种诡异的场面,让来帮忙的风家媳妇李三娘很不自在。她直接端了晌午饭进堂屋,将饭菜摆在圆桌上,招呼大家吃。
“哎呦,这闹了大半天,晌午都过了,大家可不饿坏咯。这是我看着随便做的,大家都来吃点,可千万别嫌弃啊。”说完将饭碗往黄老太太和李家媳妇面前推了推,说道“黄大娘,您这是第一次来崔婶子家吧,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咧。您看她们家今日发生了这么些个糟心的事情,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来着。不如大家都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商量也不迟呀。”
有了李三娘这么一搅合,黄老太太也就顺驴下坡,笑盈盈的拿起饭碗,让大家都吃饭。
“这就对了,你们先吃着,我得去看看几个小的去。”李三娘见气氛不似之前的沉闷,就放心的出去伺候木潇和木娴那两个小不点啦。
走到门口,看见跪着的陆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来的,若是一开始的时候就那么坚决,不就没了今天这许多事了嘛。嗨,这或许就是那好事多磨吧,说不定这么费心思才走到一起,将来过日子也能相互珍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