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隙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身后的苏绘意,如水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忧伤:“意儿,我是风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风哥哥?风哥哥?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生命里曾出现过这个人呢?可是,望着他那忧伤的目光,自己的心里竟蓦地一痛,似乎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越过许纪轲,站在了风无隙的面前,因为距离的靠近,她竟嗅到淡淡的药香,让她莫名的熟悉。
风无隙见她仍认不出自己,心里一急竟执起她的手道:“你失踪三年了,我找了你三年,若不是听见有人喊意儿,我定是又要错过你,可是,你竟不记得我了。”
三年,他说她失踪了三年,他找了她三年。三年前她被家人寻找到,大病一场,再也不记前事,也许他便是在她失落的记忆里。
“我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好多事情都忘记了。”苏绘意缩回自己的手,还是注意点形象比较好,上次和柳铭墨在慈恩寺相伴而行,云霄寒就不大高兴,这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被个莫名其妙的男子拉了手,还不气得吃了她。
“是吗?”风无隙听罢,心里涌上一阵失落,须臾后又撑起一丝笑,“没事的,我会帮你慢慢想起来。”
苏绘意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拒绝:“不劳烦了,也许都是些不好的记忆,不记得也许会很好。”
闻听此言,风无隙却一个踉跄,那怎么可能是不好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他苍白荒芜的岁月里最美好的记忆。她却不愿意记起那些时光,不愿记起他。
然而此时,他还能做些什么,只能心酸一笑:“不,意儿,那些不是不好的记忆,你曾说过那些时光你很快乐,要永远记得那些日子的……”
初次遇见苏绘意是在一处山崖下,那时的她小小的,才不过九岁,似乎是失足落入悬崖,幸好有藤蔓树枝缓解了下落的速度,虽然伤得很重,却还不至于致命,更何况是遇见了去采药的他——药王莫不救的得意弟子。
她昏迷数日,他在榻前悉心照料,直到她苏醒过来,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许是昏睡了太久的缘故,她看着他时目光不甚清明,说的话也不是很清晰,将耳朵贴近她的嘴,才听见她说:“姐姐,我好饿。”
后来和她熟悉起来,问她为什么醒来就喊姐姐,是不是把他错认为自己的姐姐。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不是啊,我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姐姐。”
“那是为什么,是潜意识里叫的吗?”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所幸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他想,也许她确实有个姐姐也不一定。
“不是啊,当时你一身白衣,唇红齿白,漂亮的不像话,我把你当做女孩子了……啊,不要打我,我错了还不行吗,风哥哥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
记忆如打开了闸门,涓涓流出,流过风无隙苦涩的心田。到如今他都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在一天早上他如常醒来,却突然发现再也不见了她,找遍了整个药王谷也没能找见她。
她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仿若从不曾出现过,从不曾存在过……
云希漠原本和风无隙悠然品茶,却忽见风无隙猛地站起身走出去,他本想跟出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那边传来许纪轲苏绘意等人的声音。出于某些考虑,他就没有过去,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却听闻了风无隙与苏绘意认识。
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他和风无隙相识也好些年了,从不曾听说过这件事。再者说风无隙一直在药王谷,苏绘意是苏宰相的千金,两人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可是怎么听着风无隙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他所认识的风无隙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从未对什么上过心,更别提对哪个女子。可是,今天的一切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斜倚着屏风,淡淡道:“无隙,你确定世子妃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世上同名同姓又长相相似的人也有可能存在。”
“不可能错,名相同貌相似的或许存在,但是语言神态却不可能是一样的,再说,这世间还有比她更爱吃小笼包的另一个“苏绘意”存在吗?而且我的感觉告诉我,就是她。”说到这里,风无隙忽的一怔,眼睛盯着苏绘意,话却是问云希漠,“你说世子妃,世子妃是……”
他几乎有些不能承受接下来将要听到的事实。
“苏四小姐不久前刚嫁于了平南王世子……”
这几乎是无异于晴天霹雳的事实,几乎轰得他外焦里嫩。原来,她与他再见,便注定已无可能。那些没说出来的喜欢注定要湮灭于记忆里。从始至终,记得那些过去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踉跄转身,失魂落魄离开,他需要时间平复自己内心的伤口。
望着黯然离去的人影,苏绘意心里竟如蚂蚁咬噬般疼痛,是不是,他真的曾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别了许纪轲和苏画情,苏绘意回到平南王府,心里一直开释不了。明明是从不曾记得见过的人,却总觉得那样熟悉,看着他落寞忧伤,自己也会心痛。到底自己记忆里缺失的那三年,她忘记了什么?
接下来几日,她睡觉吃饭走路想的都是风无隙,他悲伤的面容,忧愁的目光,还有落寞的神情。她都快要发疯了,日思夜想,想的梦里都是风无隙,却总是想不起风无隙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有一夜连翘半夜起来喝水,看见她披头散发,一身白色亵衣在没点蜡烛只照着清冷月色的房间里飘来飘去,还时不时拿头撞墙,口里念念有词,把连翘唬了一跳。
“小姐,你扮鬼啊?”
连翘点了蜡烛,便看见她家小姐一脸哀怨,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她:“连翘,你说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越想不起来越睡不着,这样下去,你家小姐我离做鬼也不远了。”
“呸呸呸!”连翘赶忙唾了几口,“大半夜的说什么疯话,多不吉利。想不起来就不想,只能说风神医对小姐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人,若是当真重要,小姐也不可能一场大病就可能忘了他。”
苏绘意歪着头想了想:“也是哦,若是当真重要,就算忘记了,再看见他也能想起来。看来,他真的不甚重要……”话音未落地,她已仰面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心里一想通,万事都顺畅。”苏绘意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阳光真好,空气真好,花开得多漂亮啊!”
连翘却撇撇嘴,她觉得她家小姐心情倍好的是因为她家姑爷回来了。因为七皇子云希远的大婚在即,云霄寒已返回帝京。
许是离别日久,再加上苏绘意也知道云霄寒的细心体贴,先前的那些不愉快早就抛诸脑后。云霄寒更是聪明人,那些不愉快提都不提,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回来就递给苏绘意一个小锦盒:“意儿,你的礼物。”
“是什么?”苏绘意一脸好奇又十分欢喜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个手镯,碧玉荧光,很是好看。
云霄寒温柔地目光包绕着她:“喜欢吗?”
她嘴角含着笑看他,她知道这是他赔给自己的,他砸坏了轲哥哥送她的镯子,说要赔她一个更好的,这个镯子她很喜欢。
云霄寒突然拿走她手中的镯子,她不解:“你都说送我了,干嘛还拿回去?已经到我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你反悔也没用。”
说着她就要抢回来镯子,云霄寒却扬手避开,眉眼间含着春风般的笑:“我只是想给你戴上。”
他轻轻执起苏绘意葱白玉手,将玉镯戴在她的纤纤细腕,爱怜地看着她:“这是我送你的,你要一直戴着。”
苏绘意脸红,只觉得自己的心如鹿撞,脸颊发烫,她没喝酒,却感觉自己醉了,醉倒在他温柔若水的眼瞳里。这是爱情吧,她这是陷入爱情里了吧。
是晚,书房,云霄寒坐在书案后,一手轻叩桌面,神情严肃,望着跳跃的烛火出神。他已听许纪轲说了风无隙遇见苏绘意的事情,他也吩咐沧澜去绿萝那里,也许会带回来绿萝调查出来的关于风无隙的事情。
不多时,沧澜果真回来,一一向他汇报:“据说风无隙是药王莫不救捡回来的弃婴,莫不救将他抚养长大,倾囊相授,似乎想培养他做药王谷的下一任药王。他在药王谷内长大,从未出过药王谷,此番来帝京给七皇子医毒是他第一次出谷,按道理来说之前不可能见过世子妃,不过……”
云霄寒蹙眉:“不过什么?”
沧澜继续道:“世子妃九岁那年曾被歹人掳走过,苏宰相寻找了三年才找到,只不过找回来后的世子妃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所有事,也许……也许就是这期间世子妃认识了风无隙也不一定。”
听许纪轲说,风无隙亲口说他找了意儿三年,算来,意儿是十二岁那年被找回来,如今十五岁,时间上刚好吻合。
云霄寒心里有些烦躁,若果真风无隙没有认错人,意儿对他来说得有多重要才能让他找了三年都不曾放弃?幸好意儿已经先嫁给了他,若是意儿和风无隙之间有故事,意儿记起所有的事,是不是眼里就再也看不到迟了一步遇见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