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洛锦皇宫内,瑾贵妃所居住的繁芜院正厅内,瑾贵妃盛装华服在上首坐着,仪态雍容,正半敛着眉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茶盏盖磨着茶盏沿。
而下首端坐着的锦服男子正是安锦王云希漠,只见他眉眼冷峻,冷冷的话语里隐含怒意:“贵妃娘娘擅自给七皇子下毒,似乎有违我们之间的协议?”
瑾贵妃却妩媚一笑:“王爷,本宫这也是为了王爷的大事着想,并没有想着要让七皇子死,王爷千里请神医,既可以在王爷的功劳簿上添一笔,又可以将王爷的人顺利安插入宫,不是吗?”
云希漠眸光一暗,声音瞬间阴沉:“你都知道些什么?”
“本宫并不知道许多,不过恰巧知道药王谷的风无隙是你的人而已。”瑾贵妃笑得别有深意,“两方合作,总要握着些对方的把柄,方才不会太过于担心对方倒戈,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云希漠手中的双拳握紧,须臾放开,勾起嘴角一笑:“瑾贵妃这倒提醒了本王,那么说来,瑾贵妃与郁王爷的关系本王也可以当做把柄来用也不错。”
“你……”瑾贵妃一惊,她倒是没想到云希漠会知道这件事,终于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苦痛。不愧是在波云诡谲的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须臾她便恢复了镇定:“安锦王这话本宫可听不懂,这样中伤本宫的话本宫不想听到第二次。”
云希漠却微微眯了眼:“是中伤吗?瑾贵妃可能记性不太好,要不要本王提醒一二?比如祈和殿……”
一听“祈和殿”三个字,瑾贵妃的面色瞬间惨白,她和郁王爷幽会一直是在比较僻静少人的祈和殿,她一向小心谨慎,云希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又到底知道了多少?
环顾了一眼四周,觉察没有人偷听,瑾贵妃方稍稍定了神,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云希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方才直视于她,冷冷出声:“本王不想怎样,只是想让贵妃娘娘知道,不止是贵妃娘娘手里握着本王的把柄,本王手里也有可以抉择贵妃娘娘生死的把柄。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所以本王不希望贵妃娘娘再擅作主张,如果贵妃还想日后顺利坐上皇太后的位置,就不要再做下这次这样的事。”
这就是他们协议的条件,瑾贵妃以外戚势力助云希漠争夺皇位,云希漠夺得皇位后奉瑾贵妃为皇太后,两者各取所需,但凡行动,必先商量。
因为早就考虑要和瑾贵妃结盟,所以云希漠很早以前就派人监视调查瑾贵妃,将瑾贵妃的事几乎摸得门清。若不是无意间抓到瑾贵妃与郁王爷的奸情这个关键,他也许不会那么快做下决定,选择瑾贵妃作为合作的伙伴。
正如瑾贵妃所说,因为互相握着各自的把柄,所以可以放心地互相利用,不用担心会被背叛。
只是,他和药王谷的关联已久,每当有事与药王谷联系,都不会亲自出马,做事一向隐秘,又是怎么会被瑾贵妃发现?
云希漠甩袖离开后,高坐在上首的瑾贵妃衣袖一拂,桌上的茶盏应声而落,破成碎片,茶水溅了满地。
她并不是十分清楚云希漠与药王谷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凭着一点点传闻猜测,此番一说不过是试探。据云希漠的反应,想来这其间定有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能一击即中云希漠的命脉,看来该让人好好留意一下。
注视着早已消失了人影的门口,她几乎将满口的银牙咬碎,恨恨道:“且让你嚣张几日,待到大事已成,本宫定要覆了你的天下……”
话说这云希漠出了瑾贵妃的繁芜院,顺着花径慢慢踱着步,脑海里一直在仔细回忆着自己是哪里漏了破绽,让瑾贵妃觉察到他与药王谷的关系,却始终不得头绪。
刚好迎面碰见柳铭墨,给他使了个眼色,柳铭墨便瞬间会意,避开来往的宫人,两人转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
云希漠压低了声音问道:“铭墨,你每次见药王谷的人,是否漏了行踪?”
柳铭墨一听,怔了怔:“王爷为何如此问?”
“瑾贵妃似乎有所察觉……”
柳铭墨有些吃惊:“我每次都很谨慎,也并无发现异常,为何她会……?”
“本王也并不是很清楚,看样子她似乎所知不多。”云希漠微眯着眼,看见远处有人走来,便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以后行事小心一些,本王会再派人查清的。”
话音未落,他人已转到明显处,一副自然的神态。
云希漠离开后好一会儿,柳铭墨方才从僻静处走出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每次传递消息给药王谷,云希漠都不喜欢用信鸽来传递消息,而是选用心腹之人。这个重任便落在了他身上。每次他出去传达消息,和药王谷的来人会面,他都是光明正大地出门,选择一个月中最热的十五之日,装作去香火鼎盛的慈恩寺进香。
慈恩寺香客众多,人来人往,达官显贵亦是不少,他在其中并不会很引人注意,和谁答话也是很稀疏平常的事。而且在人多的地方,就算有人想要监视他,他想要脱身也会很容易。
除了一年多前在慈恩寺偶遇苏绘意,之后又碰见了几次外,他并没有碰见多少熟面孔,也并未注意到有什么反常。
总不可能发现漏洞的是苏绘意吧?他对这个苏四小姐并不是多了解,却以多年看人的眼光断定,苏绘意是个单纯的女子,傻得可爱,所以他很快将苏绘意排除在外。
再者就是云霄寒了,那次偶遇苏绘意,刚好撞到云霄寒在与慈恩寺的****方丈下棋,似乎和****方丈很熟的样子,会不会是云霄寒经常去慈恩寺,无意间发现了他们与药王谷的关系?
柳铭墨只觉脑袋里乱成一团麻线,没道理啊,云霄寒是和七皇子站一起的,又怎么会将这事告知瑾贵妃呢?
一路走一路想,等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耽误了很多时间。药王谷来的风无隙给七皇子解了毒之后,熙元帝想要招纳他入太医院,风无隙却说自己闲散自在惯了,不愿入宫,便拒绝了熙元帝的好意。熙元帝爱才心切,也不恼,竟赐予他一块金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为皇子后妃诊治疑难杂症,甚至还赐予他一座府邸。这风无隙微笑着受了金牌,却拒绝了府邸,说是已有住处,另外还说七皇子毒已解,无甚大碍,要离宫看一看帝京的锦绣繁华。熙元帝也不好勉强,任由他去了。
这不,熙元帝对七皇子的身体情况仍旧不是很放心,便命他定时给七皇子诊脉。
柳铭墨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赶到七皇子的寝殿前却被拦住:“云世子正在里面探望殿下,待奴才进去禀报。”不多会里面便传他进去。
云霄寒此刻正坐在床榻边,云希远斜倚着身子靠着床栏,神色较之先前已好了很多,他示意柳铭墨可以近前诊脉:“有劳了。”
待柳铭墨诊完脉退出去后,云霄寒和云希远方才开始继续原先的话题。
云霄寒自宰相府出来便命仆人将苏绘意送回平南王府,而他则直奔皇宫,见到云希远确实解了毒,这才放下心来,至少平南王府的危机过去了一半,只需查出谁是下毒之人即可。
待将事情的来去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一说完,只见云希远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大婚的宴席上,郁王爷曾亲自递过来一杯酒敬我,你说会不会是那时……?”
他想着就有些心惊,若不是云希漠请来了药王谷的人,说不定再过不多时他真的会成为死人。只是他也想不明白,若是真如云霄寒所说,郁王爷和云希漠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云希漠又为何千里迢迢为他去药王谷?
若是他死了岂不更好,没有人去和云希漠争夺皇位,他真的有些猜不透他的这个皇兄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霄寒沉声不答,须臾后反问道:“若真是郁王爷下的毒,你打算怎么办?”
若真是郁王爷下的毒,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郁王爷战功显赫,又深受熙元帝信赖,更何况他手上还握有重兵,轻易动不得。若是真的和瑾贵妃有牵扯,如今又与云希漠有了利益关系,瑾贵妃就算为了保住自己也定会竭力保他,云希漠也不会让谁轻易动他。
云希远叹了一口气,想要动郁祥,真的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难难难!
“霄寒,依你看,该怎么做?”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是一切都不明朗之前最好的法子。既不会打草惊蛇,又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一切。
思虑良久,云希远同意暂时如此处理这件事,况且他也需要时间调养身体以应对日后更多的事情。
待云霄寒和云希远商议定此事已是日暮,他回到平南王府时已经错过了晚饭,向平南王云重汇报了云希远的身体情况定了他爹的心后,他才踱回静园。
静园灯火已熄,一片静寂,他不禁心下疑惑,意儿何时养成了早睡的好习惯?
皎洁的月色下,卧房门上贴了一片纸,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四个大字:“闲人莫入,请去书房”。
云霄寒暗自苦笑,她的气一日不消,书房的大门便永远为他敞开,日复一日,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