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有些懊恼,娘也真是的,竟也不打声招呼就丢下她回府了,不用问,连翘肯定也被娘一并带回府去了,这让她一个人怎么面对云霄寒啊?
云霄寒看着她半垂着头,紧咬着唇,有些沮丧的样子,心中方才的郁闷顿时散了不少。刚好这时侍从牵来了他的马,他飞身上马,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来,上马!”
“啊,上马?”苏绘意惊愕地抬起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上马干什么?”
她看着眼前通体雪白的马,还有马上长身玉立的那人,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他不会是想让她和他共骑一匹马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云霄寒有些不耐烦,“快点,上来!”
苏绘意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马,迟疑着道:“和你去一个地方我没意见,可是,共骑一匹马是不是……是不是太那个了?”
“太哪个了?”云霄寒嘴角忽然勾起一笑,恶作剧地问道。
苏绘意面上一红:“我能不能不和你骑一匹马?”
“不能!”拒绝得十分坚决。
迫于云霄寒的气势,苏绘意怨怼地瞪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然后身体猛地一拉,自己便稳稳坐在了他的前面。
有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间,苏绘意觉得很不自然,于是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以远离这种别扭的感觉,耳边便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喝“别动”,她便不敢再动。
随着马的奔驰,苏绘意只觉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似在乘风自由飞翔,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得新奇得感觉,太爽快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要问,到了你自会知道。”
“我不会骑马,这是我第一次骑马,感觉真好。日后你教我骑马,可好?”
云霄寒幽深的眸间泛起一丝笑意,他抿了抿唇:“好!”
似乎要去的地方很远,骏马疾驰许久也不见停下来,眼睛对路上飞掠而过的景色也渐渐疲倦,苏绘意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眼皮一合,便窝在云霄寒的怀里安然睡去,丝毫不受马背上颠簸的影响。
云霄寒低头看了她紧闭的双眼以及蝶翼板微微扇动的睫毛,不禁摇头轻笑,真拿她没办法,在马背上都能睡着,却也不由自主地勒住缰绳,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苏绘意睁开眼时,入眼便是一片青碧和鲜黄。她缓缓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处在一片花海里,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云霄寒的身影。
她不禁害怕起来,云霄寒不会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趁她睡着把她丢了吧?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这种不知名的鲜黄的花朵,四周是青翠的高山,一个人影儿都不见。
用手分开挡在面前的花株,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喊:“云世子,云世子,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云世子……”
天地之间,除了她的喊声、风声、偶尔的鸟鸣以及群山的回音,再没有别的声音。一时间,她被心里巨大的恐惧笼罩住,再开口,已然带了哭腔:“云霄寒,云霄寒,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
即将滑落的泪珠定在了眼角,苏绘意定定地看着不远处闲适地吃着草的白马,觉得时间再也没有比眼前更令人惊喜的事了。马还在,人也一定在的。
她走上前去,并没有发现云霄寒的踪影。她吸了一下鼻子,上前轻柔地拍了拍马脖子,然后抱着马颈,将脸埋在柔软的马鬃毛里,眼泪便落了下来:“你是个小坏蛋,你主子是个大坏蛋,你们俩吓死我了……”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方才的心有余悸,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才发现她正处于一个山谷之中,是一个开满了鲜花、她从未见过的漂亮幽静的山谷。
正当这时,不远处传来云霄寒焦急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失了平日的淡定。
苏绘意擦了一把面上未干的泪水,应了一声。不多会儿,云霄寒便跑到了她的面前,额头上冒着细汗,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焦灼,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苍白的唇才恢复了血色。
“你醒了,怎么不在原地等我?知不知道我没看到你有多着急?”
明明是满心的关切,却满是责备的语气,苏绘意心中委屈,眼圈一红,差点又落下泪来:“我醒来没看到你,以为你是要把我偷偷丢在这荒山野岭了呢。”
云霄寒轻叹一口气:“到了这里,你仍没醒,我也就没忍心叫醒你,我只不过是去那边的山上给你找野果子去了。”
说话间,他自袖间拿出一方干净帕子,将一枚新摘的鲜红诱人的野果子擦干净,递至苏绘意的面前:“给你,吃吃看,很好吃的。”
苏绘意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果真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默不作声地将一枚果子吃完,她才抬头问道:“这里是哪里?”
“忘忧谷。”云霄寒并不看她,只是认真地擦着手中的野果,擦好后又递给她。
“这些花真好看,叫什么名字?”伸手接过野果,苏绘意又看了一眼盛开的或是鲜黄或是橙红的花朵,好奇地问道。
云霄寒抬起头,认真看着眼前的花朵,目光深邃,半晌方才吐出一句:“忘忧草。”
“忘忧草?”苏绘意有些兴奋起来,“所以这里才叫做忘忧谷的吗?”
云霄寒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苏绘意有些好奇他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爹和娘去南疆后,我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这里遍布忘忧草,我一旦心烦苦闷的时候便会来这里,看一看忘忧草,希望忘忧草可以解我的忧愁。每次只要在这里静静地待上一会儿,我的心情就会很好。”
苏绘意还是有些不明白,貌似他这并没有切中她问题的关键吧?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听明白了的,他在说他心情不好。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忐忑,不会是因为他看到她和柳铭墨才心情不好的吧?
正待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解释一番的时候,云霄寒又继续道:“不日,你将嫁于我,将参与到我的人生中来,我觉得不应该只融入我的未来,还应该了解我的过去以及我的所思所想。我很希望,若有一****再心生烦闷,有你陪在我的身旁,一起来看忘忧花海。”
一起来看忘忧花海,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未来。一直到回了府,苏绘意还沉浸在云霄寒的这些话里没能收回神来,连翘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
知道连翘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猛然回过神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还不忘狠狠瞪连翘一眼:“你个死丫头,差点没吓死我!”
连翘无辜地耸耸肩:“小姐,这不能怪我,我叫了你好半天,是你自己没听见。”
“你叫我有什么事啊?”苏绘意揉揉太阳穴,看来自己方才自己确实太走神了。
连翘遂道:“三姨娘有事找你,让你到她房里去一趟。”
去见三姨娘的路上,连翘到底是没忍住:“小姐,三姨娘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为什么呀?”苏绘意脚步顿了一顿,不会是爹最近又多去几次其他姨娘房里,娘心里不痛快吧?
“不是,是因为小姐。”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苏绘意停住,不解地看向连翘。
连翘却支支吾吾不愿再多说,她也不再多问,做下人的总不好多说主子的事,连翘也是为她好才不顾身份透露一些的。再者说,见着娘,她自会知道是为得什么事。她这人懒,不愿为没到来的事费脑筋,所以对于将发生的并不想提早忧心。
“娘,找我有什么事?”一脚刚跨进门,苏绘意已甜甜的叫开了,她知道,只要她嘴甜一些,再乖巧一些,娘纵是有再大的气也会消一大半。
果真,三姨娘一听着她的声音,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松了些,向她招了招手,柔声道:“坐娘身边来。”
苏绘意随即乖顺地偎着三姨娘坐下:“娘,你似乎不大高兴……”
三姨娘轻执其她的手,目光慈祥:“意儿,如今你已经大了,过些日子平南王携家眷返回帝京,你便要嫁入平南王府,娘再不舍,也留不得你。”
苏绘意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孩子气道:“娘不要难过,意儿不嫁了,意儿要一辈子陪在娘身边。”
“真是个傻孩子,皇上赐的婚,怎可以说不嫁就不嫁?”三姨娘轻笑,却掩不住眉眼间的难过,“是女子,终归是要家人的,娘只是担心你。在家里,你闯了祸还有你爹和娘帮你善后,平南王府到底不是宰相府,一入侯门深似海,以你的性子,如何能应付得来?”
“有云世子啊,他帮我应付就可以了,娘不用担心。”话音落,苏绘意蓦地怔住,竟是从何时起,她对云霄寒会如此没来由地深信,信他会护自己周全?
三姨娘苦笑,她的意儿何时会明白,男人的心是飘忽不定的,想要向一个男人寻找庇护,可能会有一时的安稳,却不是能得到一生的保证。也许这时候云世子的心是在意儿这里,保不齐下一刻他就看上了别的女子。三姨娘轻声叹了一口气,若是那时云世子厌倦了意儿,意儿的幸福和平安,又有谁能来保证呢?
望着毫无心机城府的意儿,三姨娘再次轻声叹息,若是意儿能一如现在的纯真快乐才好。原本因为意儿在慈恩寺与柳铭墨单独相处,想要狠狠训斥的心思淡了下来,再出口,已不是准备说得狠话,半是责备半是委婉地嘱咐她注意女儿家的闺誉,做好待嫁的准备。
听了好半天,苏绘意才明白她娘拐了十七八个弯只是为了说明一件事,就是她今日和柳铭蓦走得太近了,有损闺誉,让她以后注意点儿。
敢情她娘日就是为这事不高兴,那些因她不日出嫁生出的不舍情绪都是顺带的,亏她还小小地感动一把,原来前面都是铺垫,后面才是正题儿。
苏绘意倒也谨遵她娘的教诲,一连几日足不出府,事实上是她想出也出不去,自那日后,她娘总是顶她盯得紧。
这期间,倒也不见云霄寒过来宰相府,她心里便有些惦记得慌。你以为她是终于万事开窍,春心萌动,惦记起了云霄寒?才不是,她只是馋云霄寒每次都会带来的那些不同的美味吃食。
终是耐不住让连翘去打听了一番,连翘出去一打听,苏绘意才得知平南王不日就抵达帝京,云霄寒这几日一直在为迎接平南王做准备,忙得抽不开身。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失落,因为他不能抽出空来看她。
闷在屋里实在无聊,苏绘意一手托着下巴和心里的小人儿争斗好半天,对自由的渴望最终压倒对娘亲的孝顺,她最终决定偷溜出府。
连翘望着一脸奸笑的小姐,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连连摆着手后退:“小姐,三姨娘交待我看好你的,我可不敢偷放你出府……”
苏绘意赞许地一笑,果真是她的丫环,她都什么还没说,连翘就什么都明白了。只见她一步步逼近连翘,阴森森地笑着:“好连翘,别怕呀,我又不让你偷放我出府。”
连翘心中一喜:“小姐……”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是不是,小姐我怎么会忍心抛下你,自然是要你陪我一起溜出府……”
连翘尚未来得及发出任何拒绝的声音,苏绘意已把她拖到了院墙边,院墙边的花丛里藏有一张梯子,以往她爬墙溜出府用的。只是此番她把花丛翻了个遍,也没看见梯子的影儿。
连翘在一旁看她来来回回翻看无果,弱弱地说道:“三姨娘已经让人把梯子搬走了……”
话音未落,她就被苏绘意狠狠瞪了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连翘缩了缩脖子,她此时只盼着三姨娘发现小姐要溜出去,要是被小姐成功偷溜出府,这次只怕她真的是要被罚了。不止是三姨娘叮嘱,甚至老爷也下了死命令,让她看住小姐,在平南王回京,小姐与云世子成亲之前,不能让小姐出任何意外状况。
接了这个任务,她只能欲哭无泪,让小姐不出府真的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连翘心中苦叹一声,再抬眼,哪里还有小姐的身影。左右上下环顾一遍,她几乎没叫出声来,倚墙斜长的那棵树上,小姐浅绿的衣衫几乎和碧绿的树叶融为一体。
苏绘意踩着粗树枝攀爬到墙头上,对着犹在怔愣连翘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也爬上树啊。”
谁知出来散步的三姨娘碰巧看到这一幕,一声大喝:“意儿,你还不快下来!”
苏绘意一惊,生生从墙头摔下来,也顾不得屁股的疼痛,爬起来就跑,生怕被她娘给抓回去。直跑到大街上,她才懊恼地发现,连翘没跟来,她身上一文钱都没有,银子向来是连翘装着的。这下倒好,连冰糖葫芦都没得吃了。
站在卖冰糖葫芦的面前没出息地流了半天口水,忽听“噗哧”一声笑,一支冰糖葫芦便递到了她面前,随即很温婉地声音响起:“苏四小姐也很喜欢吃冰糖葫芦啊?”
苏绘意一抬头,不期然落入眼帘的竟是只有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