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云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气氛略显尴尬,我不停的搓着手,此时李云有心事,我也有心事。曾几何时,我是多么的想能跟他有这么个独处的机会,可是如今得了却又不安了起来。娘知道了会说什么,嫂子知道了会怎样看我。莫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却也是举头三尺有神灵,我还是走吧。
下定了主意,我看了他一眼,说:“李大哥,我先走了。”他站起了身,望着我说:“我送你。”
我心里只觉的好笑,这可是我的家,我摇了摇头,只得淡淡的回道:“你还是快些去找二哥练剑吧。以后可不可这么唐突了。”他诺诺而退。我快步出了房门,脚不点地的径直回屋,幸好没被娘见到,我才长喘了一口气。离开的时候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原来此时多看一眼竟成了多余的累赘了。
回到屋里,我顿觉心里空落落的,站也不是,坐却也不是,手心不住的出冷汗。一时间只觉得屋里更是凉飕飕的,原来窗户竟是开着的。忽然一阵阵浓浓的菊香从窗外随风扑面而来,简直要沁人心脾。这一刻我才猛然想起往常年的这个时间早已经是赏菊的时节了,想想爹从来酷爱菊花,妹妹喜爱荷花,我则更爱梅花。因为这个缘故后花园里还有爹特意移植过来的几株红梅花呢。
其实,爹只不过喜欢菊花的清雅,妹妹则爱荷花的清丽,我则更爱梅花的风骨,每年的初冬后院的梅花便秀起了花骨朵,寒冬时节迎风傲雪的绽放,那种景象真的是牢牢的印在了我心里了。仿佛心里早已长了一株红梅花。依稀记得前些年妹妹还因为这个缘故取笑我:“刁钻,大冬天大雪地里去看什么梅花。古怪,没事找风吹,跟雪叫个什么劲呢。”可是她哪里知道这梅花的好处呢。
现在正是金秋的时节,难怪爹最近特别的高兴。他的各种各样的菊花想必是早已经在那里争奇斗艳了吧。我只得摸摸心口问:什么时间才是我的季节,我后花园的梅花何时才能开放。
妹妹一蹦一跳的来了,手里捧着一串串的绛紫色大菊花,笑着对我说:“姐姐,你今天可曾满意,可有无什么遗憾?”我接过菊花嗅了一嗅,放在座上,说:“傻妹妹,干嘛送我菊花,今天的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想象中的事和现实中的事可是完全不同的,真不知道此刻是在梦中还是在家里。”
妹妹听罢,便爽朗的笑了起来,说:“不知你是梦到庄子的蝴蝶了呢,还是听了孔子的韶乐了呢,真不知道是为哪一个呢?”
我说:“我此刻可没有你的雅兴,最近连个苍蝇蚊子都没梦到,更别提什么蝴蝶了。除了你整天的在我面前哼哼来、嗡嗡去的还有什么呢?”
妹妹则大笑着说:“我的傻姐姐,我可说不过你,快来吃甜糕吧,这可是我刚出去买的,刘大娘家刚出锅的,再晚些可就凉了,正好咱们一边吃一边想蝴蝶的事。”她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包好的枣红色的糕点,我们两个便坐下认真的尝了起来,真的是香甜诱人。
妹妹说:“今天你要怎么谢我呢?”“你这个小妮子,嗡嗡的活像一只小蜜蜂,绕的我乱乱的,我不打你就已经是好的了,你竟不知足,还来烦我,何来道谢之说呢。”我笑道。
“姐姐,今天我去买甜糕的时候,差点被官兵撞倒呢。”
我问:“这是为何?”
妹妹叹了一口气说:“我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去服徭役的相亲们,那家伙浩浩荡荡的有几百号人呢,真不知道是发往骊山还是长城那边上的呢。”
“那又怎样,这可是每年都有的事啊,也算不得新闻呢。”我丝毫不介意的说。
“可是我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看见他的儿子被带走的时候,泪痕满面的哭喊着拦人呢,谁知竟被官差推搡到了一边。这老婆婆仍旧不舍得她儿子,摔倒了再爬起来拉扯着不放手呢,官兵便要上前挥鞭子打老婆婆,却被我止住了。”妹妹不住的苦笑。
“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想必她的儿子犯了什么法了,你可曾吃亏?”我向窗外看了一眼不安的问。
“要是今天我吃了亏,咱们现在还能吃上这么好的糕点吗?”妹妹又是诡谲一笑,说“这时啊,我被一个浓眉大眼的壮汉给救了,要不是他那一挡,我可是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一鞭子呢。”妹妹不安的仿佛若有所思。
我则更不安的说:“妹妹,以后啊,你遇到这种情况,可要小心的躲着些,老婆婆不舍得自己的儿子是人之常情,可是她也不能干扰大秦的律法不是,要是私情可以代替大秦的律法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不必去服徭役了,那有谁来修咱们大秦的长城,保卫国家,谁来建阿房宫呢。”
妹妹则长吁了一口气,说:“那个当兵的还要打那个替我挡鞭子的壮汉呢,此时却被一个亭长给拦住了,姐姐那个亭长人长得真是雄壮啊。他见我的糕点掉在了地上,便又回去买了一块送给我,现在就是咱们吃的这一块。他红光满面威武雄壮的样子真是让人敬佩!”
“原来是这么回事!今天你可是遇到贵人了,以后出门可千万当心一些。”我听闻不住的叮嘱妹妹,她也不住的点头。
“姐姐,回来的时候,我打听过那个亭长,他叫什么刘季,人人都说他可是咱们沛县有名的无赖呢,整天游手好闲的,到处骗吃骗喝的名声可不怎办好呢。”妹妹说到这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活像一只黄鹂鸟。
我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说:“看来今天是老骗子救了小无赖,倒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妹妹听了,倒是一语不发,说:“我真怕哥哥们也被拉去服徭役,吃不饱穿不暖尚且不说,母子分离的那个情景我可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我说:“这些事都不是你小孩子家家的能够左右的了的,咱大秦的律法可是规定了,无论是服徭役的百姓,还是以徭役抵债的欠债人或罪犯,官府必须保证他们的温饱。何况他们去服徭役还能赚到工钱,朝廷的活又不是白干,工钱又可以折合成粮食。我们家能怎么样,我们可有县令呢。你不要再多想了。”
我们两个边说边吃一会儿就吃完了那块甜糕,妹妹不住的舔手指,道:“早知道,就问他多要一块了。”我只是忍不住的发笑,看着桌子上的菊花,说:“你把它们全部都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