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从赵超普办公室取走季佳舒用过的茶杯之后,很快就送去做了技术检验。结果已经出来,技术人员终于从赵超普遗失手机上留下的手印中,找到了与季佳舒用过的茶杯上的手印一致的证据。
这间接地证明当初上官至薇提供的信息是准确的,至少说明季佳舒的手曾经触摸过这个手机。
怎么去解释杜新把这个手机扔到了工地上的行为呢?
这个谜底必须揭开。
张东不断地思索着应该如何将杜新那张闭着的嘴撬开一道缝隙,让他说出实情。他肯定是知道内幕的。
开始时,他是那样地守口如瓶,甚至是有些飞扬跋扈,如今他是否有了变化?就在此前召开的案情分析会上,丁少聪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可以利用杜新与季佳舒之间的矛盾,想办法去破解这个谜团。
此刻,张东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脑子里不时地考虑着这个问题。丁少聪所说的那番话或许是有道理的。在此之前,从丁少聪他们掌握的情况看,杜新与季佳舒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丁少聪等人除了发现季佳舒曾经与杜新一起走进过那个别墅之外,还拍摄到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尤其是当那天他们在季佳舒办公室里,提起杜新带着女朋友去医院时的那种反应,更证明了丁少聪的分析与判断是有道理的——杜新不仅仅是季佳舒的下级和司机,他还是她的情人或姘夫。
张东下意识地感觉到杜新与季佳舒之间的男女之情将会面临麻烦。
看来,这种麻烦或许是撬开杜新之口的最好契机。
他正在考虑着明天应该怎样与杜新接触的事,张东的妻子在卫生间里突然叫着他的名字,声音还那样急迫。张东放下手中正拿着的电视遥控器,走到卫生间门口,“怎么了?”
“你看我的牙龈怎么会出这么多血呀?已经好多天了,天天刷牙时都是这样。”他爱人说道。
“我早就和你说过应该去医院看一看,你说什么也不去。”张东似乎在抱怨她。“这年头,有点儿毛病就去医院,光时间都靠不起呀。”
就是这样一句话,却终于让张东重视起来。其实,多少天前他妻子就不止一次地说起过此事。自从他知道欧阳子墨患白血病之后,他就多出了一份这方面的知识。有的白血病开始时就是牙银出血,还有的是皮肤上伴有大量的出血点。想到这里,张东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妻子,既然她不愿意轻易去医院检查,这么方便的条件,打个电话问一问总是可以做到的吧。况且眼下经手的案子,还不时地与他打交道。第二天上午,张东走进办公室后,想到需要与杜新接触这件事,他先给丁少聪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先与杜新联系一下,再与他约定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打完电话后,他接着将电话打给了赵超普,赵超普正在办公室里,两个人客气了几句之后,张东便问起牙龈出血的事,张东又说起了是他的爱人出了这种毛病。赵超普与他讲了一番道理,牙龈出血可能是某种白血病初发时的一种症状,但牙龈出血并不一定就是白血病,比如牙齿本身有病也会造成牙龈出血。他告诉张东哪天让他爱人自己来医院,他可以安排医生为她检查检查。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可正是因为这件事引出了关于欧阳子墨的话题。赵超普显然是高兴的缘故,他把欧阳子墨已经寻找到骨髓配型的事告诉了张东。他又将白血病基金会为欧阳子墨捐助了五十万元的事,如实地告诉了张东,这让张东十分震惊。
就在不久前,他曾经无意识地看到《河东晚报》上的一则报道,报道了白血病救助基金会成立的消息,他还注意到了捐助这部分启动基金的正是五洲房地产开发公司。他当时并没有把这笔捐助与眼下正在调查的案子联系起来。可是他不明白这家刚刚成立的基金会的第一笔捐助,怎么会这么幸运地落到曲直家人的头上。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吗?”
“那还会有假?支票已经送了过来,还是刘洋亲自送过来的。”
张东终于确信确有其事。
就在他结束与赵超普的通话后,丁少聪走了进来,他告诉张东,已经无法与杜新联系上。
“打五洲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电话找他?”张东不假思索。
“都找过了,公司办公室的人说找他必须直接问季佳舒。季佳舒的电话我没有打。”张东犹豫了一下,又断然说道,“有她的电话吗?”
“有,有她办公室的电话。”
“马上打,直接打给她。就在我这打。”
丁少聪刚想去拿办公桌上的电话,被张东制止,“用你的手机,一定要关注她听说我们要找杜新时的反应。”
张东是想利用这样一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的判断。
丁少聪拨通了季佳舒的电话,丁少聪异常平静,“我是杜新的朋友,想问一下怎样才能找到杜新?”
“你问错地方了。”季佳舒仅仅说了这么一句,就把电话挂断。张东示意丁少聪再打过去。
电话接通后,季佳舒刚想发火,丁少聪早有思想准备,“别别别,是你们办公室的人让我打这个电话的,他们说就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说过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电话又一次挂断。
张东竟然一下笑出声来,显然他是在为他的判断得到证实而高兴。
“张局,杜新这一失踪,我们怕是还不好找呢?”
“跑不了他。肯定是可以找到的。”张东信心十足。
“你是说他会在自己的别墅或者公司里?”
“那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正与裴小林打得火热,找到裴小林就能找到他。裴小林与我还有一个约定呢,我想她总不会失踪吧。她心中那个结始终还没有解开,那就是闵家山之死。我断定在这个结没有解开之前,她是不会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的。”
“马上去找她吗?”
“等一等,你等着我安排吧。”
丁少聪走了出去。
张东又一次拨通了赵超普的电话,接通电话后,他向赵超普核实了那五十万元捐款的事曲直知不知道。赵超普告诉张东,至少他本人还没有与曲直说起过这件事。放下电话后,一个新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产生。
已经到了与季佳舒短兵相接的时候,如果杜新一旦说出事情的真相,那就必须对季佳舒采取必要措施。根据他的感觉,她可是一条大鱼啊,按理说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应该向曲直汇报一下才对。
张东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曲直的手机上,他们当即约好马上在曲直办公室见面。半个小时后,张东走进了曲直办公室。
张东开门见山,直接向他汇报了案情的进展情况。
曲直听完汇报,感觉轻松了许多,“关于国华医院改扩建的事,是我做市长这些年来做得最不成功的一件事。我马上就要离任了,已经没有可能再着手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遗憾。如果在我临走之前,把这件事的谜团彻底弄明白,或许对我会是一种安慰。我和你一样想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我急于来找你,是觉得已经到时候了,我想马上会一会季佳舒,你的意见如何?”张东认真地注视着曲直。
曲直并没有马上回答,这让张东感觉到了什么,张东便马上做出了反应,“曲市长觉得这样做不妥?”
曲直还是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说道:“不是不妥,而是我觉得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急着来找我呢?”
“我是来找你汇报的。”张东顺水推舟。
“张东啊,”曲直语重心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应该怎样做,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况且从查处这个案子开始,你从来就不是查一步向我汇报一步。我也不希望那样,不希望有干预司法之嫌。我每一次与你的交谈,都只是希望你查下去,不论是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具体的案情,我从来就不曾干预过……”
张东果断地打断了曲直的话,“曲市长,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得非常对,我本来是不用来向你做这番汇报的。可是,我确实是又听到了什么……”
“你又听到了什么?”尽管曲直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却依然很吃惊。
“我不想在别人划的圈里跳来跳去。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张东脸上的神经显然已经绷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曲直同样严肃起来。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不管会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你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那都是理论上的事。我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查下去,季佳舒这个人让我依然感觉到神秘。刚刚成立的白血病救治基金会的第一笔救助款,已经送到了国华医院,还是刘洋亲自送去的,那是为你爱人骨髓移植用的。”
“你说什么?你是听谁说的?”曲直站了起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曲直再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朝办公桌前走去,他站在那里抓起电话拨了起来,显然电话那边并没有人接听。他放下电话又走到张东面前,“张东,请恕我无礼,”他的眼睛里已经噙满泪水,“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回答你的问题,至于你是不是需要再查下去,我也有一百个理由不予表态,因为没有任何人要求我必须在查清此案之后再离开这里。”曲直转身走向大衣架,准备穿上外衣离开,“走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我需要马上去医院,我需要去看看我爱人,我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张东始终没有站起来,他听完曲直的这番话,一下子抬起头来,又慢慢地站了起来,“你不知道你爱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他向曲直身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你爱人当然会高兴。她还能有什么反应?”
曲直已经将衣服穿到了身上,他晃动着脑袋,“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与你交流。”
曲直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张东更加莫名其妙,他疑惑极了,他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走一趟,他走上前去挡住曲直的去路,“我并不想冤枉你,我也是带着满腹疑惑才来找你的。曲市长,我本来对你的全部疑惑都已经解除,可是这五十万元的捐款又像雾水一样,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神秘的关系?我希望你告诉我真相,我需要知道真相。”曲直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张东也同样一动不动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个人就那样僵持着。
几分钟之后,曲直才慢慢地挪动了脚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张东也坐到了办公桌对面。
“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真相?”曲直冷静地说道。
“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基金会成立之后的第一笔捐款,为什么会这么幸运地落到你爱人的头上?”张东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可你却应该去问季佳舒。我想她是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曲市长,为什么需要她告诉我其中的秘密?为什么你就不能亲自告诉我呢?难道你希望让我这样一味地猜疑下去?”张东已经有些激动。
“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在你没有告诉我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刚刚从你这里才听说的。不过,我却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季佳舒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明明白白的。”曲直也已经十分平静。
张东却更加不解,他更加疑惑地看着曲直,“我不明白,我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渐渐地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