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的小眼神都闪闪烁烁的,听顾逸宸这么说,有点心事被猜中的感觉,沉吟了片刻,她还是说了:“……今天有个人用你妈妈的电话,打给我,说……她好像病得挺严重的样子……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顾妈妈这个人,一直就是顾逸宸心底里的禁忌,就算是苏夏,也是决口不能提的,而她上次,其实已经触到了一次他的底线,现在她又一次提出来,其实心里是挺忐忑的。
但是转念一想,顾逸宸身为儿子,如果连自己的亲生母亲病重,都不知道的话,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是会后悔的!她不知道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母子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这种血缘关系,是怎么样都斩不断的。
她是真的不想让顾逸宸,到真的出事之后,才来悔不当初!
顾逸宸的脸色,是立马就变了,周身上下,瞬即像是染上了雪霜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他很僵硬地就推开她,站起来,说话的时候,已经向楼上走去:“……我累了,先去冲个澡,你快点上来,早点休息!”
他那种肃冷的态度,苏夏其实也已经想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竖起这样的棱角?就连面对她的时候,都不愿意把他的真面目,给展现出来呢?
苏夏几不可闻地皱紧了眉头,觉得不能每一次,都让他这样,要不然,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夏快走了几步,追到楼梯口去,拉着他的长臂,面对着他,满脸都是认真地说:“……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那个人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是,她可能之前做过错事,在你的认知里面,她可能十恶不赦!可是,你有尝试着去了解,去知道你的母亲,她当初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吗?你都不愿意去踏出一步,看看她以前的样子,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我也见过她,我觉得她并不是你所认为的,一个狠心抛弃儿子的母亲,我觉得她,其实挺在乎你的,她之前,还很想去参加你的婚礼,可是你不肯,所以婚礼上,我也没有看到过她,可是之前,我也跟你说过,问过你,什么样的病会咳出血?那个人就是她,我想她真的病得很严重,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让别人来告诉我,她现在病得连船都起不来了!
我觉得你可能对她有点误解,我希望你不要再用这样的态度去逃避,你勇敢一点,去面对自己的母亲,好不好?”
顾逸宸额角上的青筋,都已经是若隐若现的样子,这就足以可见,他是花费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强忍着没有发作,他深深地呼吸了口新鲜空气,真的是在努力抑制着,轻轻地抽开自己的手臂,把双手都搭在她的肩上,眼神,是很深沉的那种:“有些事情,你不懂,也不会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不需要再去做什么了解!
我知道你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母爱对你来说,就是很伟大的存在,你有一个深爱你的母亲,可是我不是,我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我的世界当中,没有太多的爱,只能依靠自己,不断地往上爬,只有拼搏,才是我的动力!
所以我会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因为谁?如果你口中的那个,不是那种人的那个人,哪怕是有一次出现,我何至于需要,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
可是我每每希望她出现的时候,得来的,不过是一场失望!所以我为什么要在她需要希望的时候,去给她希望?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就算她得了重病,没人去看望她,那也是她活该!
我说过,我顾逸宸这一生,只有一个爷爷,我所承认的亲人,也就是,爷爷,没有母亲,和父亲!”
苏夏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顾逸宸的心里,竟然是这么偏激的想法,明明父母都健在,可是在他心里,自己就像是一个孤儿一样,她真的是觉得心脏的位置,在一抽一抽地疼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这么逼着他去面对那样子的母亲,也是那么的残忍,她忍不住,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收都收不住……
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想要偷偷地擦掉眼泪,下巴却忽然被他捏过去,他一双漆黑的墨眸就那么凝在她的身上,也不说话,像是在等着她说。
苏夏抿了抿嘴,才掀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说:“……我不逼你,你心里面是怎么样想的,我都尊重你!其实,我也不是想要逼你,只是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的想法再多,也比不上你的任何一种想法,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人这一生,可能会发生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所以,做事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生命,也就是一次,你当医生的,不是很清楚这样的道理?”
怕他又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苏夏又连忙抱住了他的手臂,往楼上走:“……不是要洗澡么?我去帮你放洗澡水,你每天上班都那么累,洗完澡之后,我帮你揉一揉?”
……
洗澡水是苏夏放的,顾逸宸看着这满浴室里,都是浓烟弥漫的样子,一双漆黑的眼睛,都深深地眯在了一起,他此刻一件衣服也都没有拖,就那么背靠在墙角上,脑海里,想着的都是苏夏的那些话。
他在自己女人面前,其实也不会太过去伪装,就是,挺拉不下面子,去做出软弱的模样。
那种软软绵绵的声音,说出自己的亲生母亲,正病重的时候,他以为会没什么事,可是心脏的位置,还是能够明显地听到,很沉重的声音……
棱角分明、轮廓深邃的五官,出现在镜子里面的样子,都是一种很深沉、难测的模样,他现在躲在浴室里,已经半个小时,脑袋里却还是嗡嗡的,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浴室外面,已经想起了敲门声。
“逸宸?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