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漓与弱水共处一辆马车多日也很难想像,近在咫尺的这个女子,便是他心里那远在天边的人儿。若他知道,她就是令他抱憾此生的女子,一定不会在出了青城之后立即撇下她赶去边关送粮了。
当驿丞禀报淮王去视查民情并不在青城的时候,弱水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此生中她唯一可以有机会选择的那次,却为了李慕风放弃了。和亲队伍一行出风岚边境,再走二十里就进入了水湄国境。冷夜漓和周汶一刻也不耽误的飞身上马奔去边关,让随行的李谦统领队伍,把公主带回东宫。
李谦领着队伍继续前行,在走到一片小山丘之时,突然从山丘后面窜出来一伙人数不少的歹徒,看样子是劫匪打扮,拦住他们的去路,举着大刀高喊着打劫。
“大胆匪徒,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这里头可是风岚与水湄的和亲公主,若少一根头发,你们一个个全都要诛九族!”在最前面开路的禁军也不示弱。
“爷管你们是谁,爷只要钱!”说着,就挥刀过来一阵狂砍。
禁军随侍见状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抵御劫匪,一路人保护公主。顿时随行的宫女太监乱作一团,弱水在马车内听到外面的嘈杂也无动于衷,现在哪怕是泰山崩于面前,她都不会为所动,哀莫大于心死。悲哀充盈心间,定是某人的计谋,成功让自己代嫁后再灭口。春兰秋月惊讶于她的淡漠,竟然连自己的生死都能如置身事外般的冷眼对待。
那些劫匪全是烟青沐派去的精兵,以一挡百,他不想杀人,可是如果非杀不可,那他一定不留活口。很快,那些随侍的禁军有些难以抵挡了,拢在马车周围的一些禁军,也开始加入混战中,一但出现缺口很快就被攻破。
春兰秋月吓得高声尖叫,马车车身不断被刀砍中,车身不时被撞击产生巨烈的摇晃。弱水仍然只是倚靠在角落里,闭着眼等着身中一刀然后好去黄泉路上讨一碗孟婆汤。
“娘娘,娘娘!这可怎么办呢?太子殿下也走了,如果他在,一定不会,啊!”一把刀的刀尖划破了马车的缎子车顶,吓得春兰抱住头趴到弱水的脚边。
弱水扶着车壁挪起身,慢慢走到车前,准备跳下马车。
“您干什么?娘娘,快回来!”秋月见她要下去送死,忙上前拉住她。
她只是默默的伸出手,很轻的推开秋月,可秋月却觉得这个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手像失去意识般的松开了,眼睁睁的看着她跳下了马车。
打斗中的两帮人马,突然见到公主的马车中下来一名大红嫁衣的女子,盖头都没有揭。全都停止了打斗,无声的看着她。
缓缓的步下马车,秋风轻扫,脚踏落叶,视线只能触及身前两尺的距离,就像她嫁给李慕风的那一日。她一边走,一边回忆和他的那段过往。所有片断像放电影般的在她脑海中连续播放,一幕一幕,是那么清晰深刻。她的手微微颤抖,这一幕让她痛彻心扉“你给我记住李慕风,七日后,你要为你娘子的下半生负责!”她笑了,李慕风的手摊开了弱水的手掌,在她的掌心写下了三个字:我会的。是谁凋谢了誓言?一肩风雨路,一生梦一生误。叹尘缘未央,一生情一生殇。
一名劫匪最先醒悟过来,举起刀就向弱水跑去,他的这个动作就像被按下的播放键,定格的画面重新开始播放,打斗声又在耳边响起。
弱水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当她经过那些劫匪的身边时,劫匪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震摄,动作变得迟缓,甚至犹豫着不敢砍下去。一身火红的嫁衣,本该是洋溢着喜气,此时穿在她的身上与她内心的冰冷形成强烈对比,更显得整个人清冷无比。
她停住脚步,站在几具尸身当中“你们若是为财,便把那些嫁妆拿走吧!若是为我,便放过他们,我自当了断。”春兰和秋月让她想起红珠和碧落,总是要死的,不如救了那两个宫女。
在她没有丝毫暖意的言语中,两帮人又是一愣,就在这一愣间,李谦策马飞奔到她身边,将她提起放在马上,几名禁卫立即上前掩护,让他们冲出重围。弱水也不挣扎,就像秋天一片枯黄的落叶,风把她吹到哪儿她便到哪儿。
劫匪霎时大惊,纷纷欲上马追赶。可余下的禁卫哪里肯让他们去追,却也奈何对方并不是真正的三流匪徒,终有几人摆脱缠斗上马追了出去。
李谦在前策马狂奔,弱水在后面大红衣袍随风翻飞,红盖头也已被风刮落,秀美绝伦的脸上,苍白异常“娘娘,请恕奴才不敬,驾!”李谦的大声喊叫被迎面的风吹散,弱水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
过了那片山丘,是一片树林,临近冬天的深秋,树叶全都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马儿跑入林中,马蹄将地上的落叶带起翻腾几圈后又重新落下。李谦虽然会骑马,可他毕竟是个太监,怎敌假扮劫匪的精兵?入林中没多久,身后便传来马蹄声。奔至林中一个土坡边,马还未站稳,他便急急下马,将弱水抱下,匆忙之下仍在心中惊叹她的美。
“娘娘,您先藏在这土坡下,待奴才去引开那些追兵,奴才已派了人突出重围向本国的边防军送去急报,马上便会有人来救,请娘娘再坚持一个时辰。”他说完,转身上马,朝来时追兵的方向奔去。
她站在土坡之上,满目都是荒凉之色,天也阴沉了下来,似乎要下雨了“谁?”她听到身后土坡之下的一小块凹地有些细微的响动,像是脚踩到枯叶上发出的声音,她心想这里荒无人烟,会不会是野兽出没?她慢慢移到坡边,朝下一望,一个老婆婆正缩在里面刚好也探出头来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