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士炜看到省台播出的电视节目后,却表现出与杨启才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很是兴奋,马上便打了吴彩霞的手机。
“吴彩霞你做得好哇,这给我们铁路争了光,这是解民心,解民意,这不仅是为货主解决实际困难问题,也是真情服务于‘三农’,更是帮助地方政府的大事,我要向你表示祝贺呀!”黄士炜用了一套的溢美之词。
“黄主任,你就别再表扬我们了,我们做的还很不够。其实这不是凌水南站的成绩,这是与路局、办事处、段领导的强有力的支持分不开的。”吴彩霞谦虚地说。
“领导是领导,领导不过是掌握大政方针的,具体工作还不都靠着基层的领导来执行。小吴哇,我看你这个作法就对了,不要整天的闹情绪,进不了班子,就有意见。我看还是应该把本职工作做好,伟人说得好,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嘛。只有尽职尽责才是硬道理。这不是态度端正了,工作就上去了,这是对领导水平和能力的最有力的回答。”黄士炜联系到了吴彩霞工作的安排上,借此为她打气。
吴彩霞洋洋得意,嘴上却说:“黄主任,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对这个宣传,领导上也有不同的反应。”
“不同反应?是不是谭连民这小子说什么了,告诉他,我支持你!”
“黄主任,你别误会,谭站长还真没说什么,也可能他还没有看到这个电视片。”
“这人的觉悟一提高,还知道保护领导了,不过,小吴,有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了,现在他在运粮会战中还有问题说不清楚呢,路局很快就要处理这件事。”黄士炜声音小下来,“你们段购买的麻袋,在发往对方车站时发生了大量的散包,已构成事故,路局已经派出工作组去处理了。”
吴彩霞一惊,马上意识到这是凌水南站用的劣质麻袋的事败露了,霎时,刚才的兴奋犹如冷水浇顶,从上冷到下,她已经听不清电话里的黄士炜都说了什么,只是敷衍了几句,便撂下了电话。
吴彩霞心情忧郁的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拿起电话,拨通了李总的手机,对方正在娱乐场所潇洒,她也顾不得情面,大骂李总经理不是东西,坑了凌水南站,更坑了她本人。
面对着吴彩霞的冷言冷语,李总一直没有辩驳,直到吴彩霞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才说:“嫂子,我知道我不对,因为你们的任务量大又要赶时间,我只好将一部分麻袋转包给了其它厂,谁知他们却在胡弄我呢。嫂子,你也别发火,事情既然出了,光发火也于事无补,我看还是想办法,怎么把这件事处理过去吧。”
两人谈来谈去,最后还是李总想出主意,说这事决断权不是谭连民吗。这么一说,吴彩霞感到心里开了一道窗,便一起密谋把麻袋的责任都推给谭连民。
谭连民包保凌水南站,可是他却很少能在凌水南站呆上一天,他的一天电话不断,特别是地方又是工商又是税务又是物价局来检查,都需要回来应付,他大多时间只能回到车务段来办公。虽然凌水车务段有陈英主持日常工作,可是她还兼着凌水站长的职务,事务繁多,很多事也忙不过来。谭连民觉得杨启才让他留在凌水南站的决定还是挺英明,只能忙里偷闲,大多是在晚上才能抽时间到凌水南站。当然了,这与谭连民对吴彩霞运粮工作感到放心有关。
在段长办公室,常宝学和于东向他讲述了那天两人如何设计让陈英和杨斌合好的事,把谭连民乐得前仰后颌,随即,他打电话叫来了陈英。
陈英进屋后,看到了几个人的异样表情,就知道他们在说她的事,她的脸红了,埋怨说:“你们一定在说我的坏话。”
于东一脸的坏笑,说:“我们哪敢在背后说领导的坏话呀。”
常宝学也随声附和道:“我们说的都是领导的好话。”
谭连民挥手,说:“这没什么,你和杨斌重归于好,这是好事,应该表示祝贺。”
陈英难为情,但她马上转移了话题说:“段长,你看到凌水南站的专题片了吗?”
谭连民淡淡地说:“看了,不是省电视台播的吗?怎么了?”
于东在一旁愤愤不平,说:“谭段长一直在凌水南站搞包保,而电视片里却只字未提,只是突出宣传吴彩霞一个人了。”
谭连民显得宽宏大量,说:“这个无所谓,基层单位做得好,咱们凌水车务段脸上不是也有光吗,这样也可以调动全体职工的爱岗敬业的积极性,这有什么不好?”
陈英说:“咱们车务段管内,不是还有其它7个运粮大站,哪一个站的运粮任务都要比凌水南站大,这样比较起来,会让那些站心理不平衡的。”
“这不是凌水电视台拍的嘛,当然只能突出表现在他们地域里的事了。至于平衡不平衡……”谭连民沉思了一下,“这可以在最后的表彰中体现出来。”
常宝学也插话进来,说:“对外宣传的事,最起码也应该跟在家的领导打声招呼。”
几个人正说着话,李春山撞进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谭连民惊讶地问。
李春山也包了个运粮车站,他来不及多解释,便说:“我接到纪委方书记的电话,说他带队的铁路局调查组直接去了凌水南站。”
谭连民笑了,说:“咱们好像与方书记有缘,有什么事都与他有关系,他们去那里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到底那出了什么事?”
“听口气,问题挺严重。”
“凌水南站是我包的点,不会有啥大事吧。”
方副书记是在凌水南站给李春山打的电话,他本打算让李春山过来配合他们工作组,可听到李春山还在中间站蹲点包保运粮工作,他们一行人直接去了凌水南站。
对于方副书记的到来,吴彩霞早有了思想准备,她和凌水南站的几个站领导把方副书记让进办公室。
方副书记没有太多的寒暄,便进入到了正题。
“我看到吴站长正忙着,我们也不想影响你的工作,我们在分局都是老同事,老交情了,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了。”
方副书记把从凌水南站发出粮食,在对方卸车时发生大量泄露事件的调查情况,做了简要的通报后,严肃地说:“从调查结果上认定,这完全是凌水南站的责任,造成了运输生产的严重损失,影响极坏。我们认为这是顶风违纪,将向铁路局打报告,违反运粮禁令的责任人将受到严惩。”
凌水南站的几个领导都不表态,把目光投向了吴彩霞。
“这件事出在凌水南站,让我很痛心,作为凌水南站的站长,应该承认,我有责任,这是对运粮环节失察所造成的,对麻袋的质量我也有所察觉,谁会想到麻袋能出现这种情况,我缺乏了监督,这是我的失职。”吴彩霞似有难言之隐。
方副书记听出这是避重就轻,故意在推卸责任,说:“你是这里的站长,出现这种问题,难辞其咎,这不只是失职的问题。”
“我是这里的站长不假,可这次运粮会战,各运粮大站都有段上的包保人。”
“你说包保的领导是谁?”
“在我们这里包保运粮工作的段领导是谭段长,这批麻袋也是谭段长亲自审批购买的。”吴彩霞说。
吴彩霞有意回避了自己在这次购买麻袋中所起的作用,而夸大了谭连民与供应商的关系,并将李总经理的单位情况向工作组做了介绍。
方副书记带领工作组又去了李总经理的单位。李总经理按照事先与吴彩霞商定好的意见,对铁路局工作组进行了介绍。
李总经理显得诚心地说:“这也不应该怪谭段长,作为单位领导,谁不想降低生产成本啊,那样可以节省一部分经费,给那些装卸工开资。”
“什么,你说还涉及到了钱?”方副书记何等的精明,他一下子便抓到了突破口。
吴彩霞大惊失色,忙说:“装卸工的劳务费,只是求助于李总经理垫付的,与麻袋的事没有什么关系,这事谭段长也是知道的。”
经过几番说明,责任基本明确,工作组已经初步形成了事件认定的文字材料,如此一来,谭连民成了这次事件的直接责任者。
李总经理还假惺惺地对方副书记说:“那些运粮的损失让我来承担,千万不能给谭段长处分啊,今后我们还要跟铁路方面打交道呢。”
方副书记来到凌水车务段,单独找谭连民谈话,将前期他们调查的结果向谭连民进行了介绍。
“混蛋!”谭连民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随即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半晌也没有说话,情绪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是吴彩霞有意推托责任,与供应商串通起来,给自己下了一个圈套,如果自己不把责任承担下来,那么吴彩霞将会面临被撤职,甚至有可能被开除公职的局面。这么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吴彩霞的作法。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考虑到车务段的全局利益,当然他知道自己没有真正地负起责任来,是自己的失误造成的,应该主动地把责任担下来。
谭连民望着正在等待着自己答复的方副书记,坦然地说:“方书记,上述的情况基本属实,这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纪律处分。”
方副书记对他的回答很吃惊,他单独谈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澄清事实。他真诚地劝道:“谭段长,我知道这里是有隐情的,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方书记,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就按照现有的材料上报吧,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方副书记还不死心,说:“李总经理说的装卸工开资的问题,吴彩霞已经露出了她违纪的一些端倪,这个你不会也说是你同意的吧。”
谭连民坚持地说:“吴彩霞确实跟我打过招呼,雇来的装卸工结算方式都是一把一利索,我就同意了她的作法。”
“但我认为你一定是冤枉的,吴彩霞这个人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方副书记还是很惋惜。
“不管怎么说,我是段长,与这个供应商达成了协议,而且我亲自签的,没有能够把好这一关,是我的责任。”
“你可要搞清楚,这次不同以往,铁路局正想抓这个典型呢。”
“那也要扛下来。”
方书记还在力劝,“吴彩霞最起码也应该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
“那还不是一样。你没看《十条禁令》中对违反禁令的处理吗,就是一经查实,将对责任站、段长予以撤职吗,咱又何必还要再搭进去一个呢。”谭连民说出了心里话,“省电视台刚发了凌水南站的专题片,有力地鼓舞了士气,促进了运粮工作。再说了,这个时候临阵换将,也会动摇军心的。”
“老谭。”方副书记急得都改了称呼了,“撤了你,不也一样动摇军心吗,我说这件事还应该从长计议,我再跟杨启才李春山他们沟通一下。”
谭连民把手一摆,坚定地说:“方书记,你就别再说了。我看你还应该按原则办事,就按照现有我意见,向铁路局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