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连民和杨启才将竞岗的方法和结果上报铁路局人事处(干部部),他们也在焦急地等待着路局的回复,因为他们的心里也没底。他们不知道这种竞聘的方法铁路局会不会同意。不是因为这种方法不合理、不好,而是他们回绝了太多领导打来的电话,在中国这样一个讲究人情的国度里,如此一来的后果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很有可能最后连路局都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不能答应他们这次干部聘用如此的运作。
铁路这个国有大企业,虽说是走入市场经济这么多年了,可是却一直沿习着计划经济下的各种体制,用人制度就是其中之一。干部能上不能下,工人干得再好也还是工人,一纸干部令就是终身享用。这不能不说是铁路至今为止发展滞后的一个原因,是铁路干部职工工作积极性差的最大因素,更是铁路人的悲哀。谭连民他们,就是要打破铁路用人制度的这种旧局面,他们出台的岗位竞聘办法,虽然不能说是创新,但在铁路来说的确是开了先河。即便如此,他们仍然需要铁路局的支持做后盾。如果铁路局不支持他们,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工作和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等待的心情是迫切而忐忑不安的,路局一天不批复,他们的心就悬着一天。
铁路局党委收到凌水车务段的竞岗方法和结果,王志康非常赞同,他对谭连民和杨启才的作法给予了高度的肯定。王志康认为,人事制度的改革,这在铁路跨越式改革中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看中的就是谭连民他们这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所以当即立会并马上批复,全部按照凌水车务段上报的人选进行了重新任命,只有陈英,不只是任命她做了副段长,而且让她兼任凌水车站的站长。
接到北方铁路局的批复,谭连民和杨启才很兴奋,这不仅仅是路局对他们第一步工作的肯定,更是为他们今后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为此,谭连民特意请杨启才去喝酒,庆祝实战告捷。
谭连民举起酒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杨书记呀,今天咱们俩就以兄弟相称,这杯酒是兄弟我敬你的。第一是为了道歉,兄弟在这儿给老哥赔不是了,有些事没有当面跟老哥哥讲清楚,让哥哥误会了。第二,是为了庆祝,庆祝铁路局同意了咱们干部竞聘方案,这样以后咱们的工作就好开展了。”杯中的琼浆玉液散发着浓浓的酒香,让两个人不喝都有了几分醉意。
“谭老弟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惭愧了,我不应该……”杨启才举着酒杯一脸愧疚。
“过去的事儿就别说了。”谭连民打断了他的话,“今天高兴,咱们老哥俩不醉不归。”
两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个人一仰脖,将各自的酒一饮而尽。
杨启才也非常高兴,但是感觉胃有点不舒服。他稍稍皱了皱眉,一只手压住了胃,但是脸上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他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着,他真心地为谭连民能够打开这样的工作局面而高兴。同时他对谭连民也打心眼里佩服,现在象他这样的中年干部,能够如此精明能干的,能够让他杨启才佩服的,还真的没有几个,此时此刻的杨启才痛并快乐着。
凌水车站新站舍还在建设之中,杨斌为了这个工程,没白天没黑夜地干,虽然东北已经进入了冬季,可是在施工现场却有着夏季般热火朝天的景象。这个工程不仅仅关系到铁路提速和跨越式改革,而且还关系到他的家庭。杨斌就是要让陈英看看,自己不比她差。杨斌要把这凌水车站,建设成一个让铁道部满意,让铁路局满意,同时也让陈英满意的优质工程。
陈英被铁路局任命为凌水车务段副段长兼凌水车站站长,她的兴奋只是一带而过,马上冷静下来,等待她处理的问题还有很多。进入冬季了,这雪是东北最常见的,陈英很快意识到,这是危急到行车安全以及人身安全的头等大事。以前车站下雪后也扫雪,但是关于扫雪的制度不是很建全,于是她在凌水车站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细化了关于清除积雪的规定。
她关心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凌水车站的新候车室,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在焦急的等待中,新候车室一直不见进展,她也去过工地几次,可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时她只是主管客运的副站长,不能干预工程施工的任何事情。可是如今不同了,她是凌水车站的新主人,她对新车站的施工有建议权。
陈英看到候车大厅的施工进度有些缓慢,担心在春运之前新候车室不能交付使用。她遇到了杨斌,两人还处于矛盾中,陈英阴着脸对杨斌说:“你看能不能先对候车大厅的主体施工,即使在春运之前不能交工,这样可以在春运期间进行有效的利用,其它内部结构可以以后加工。边施工边使用,两不耽误?”
杨斌对自己妻子的想法感到很惊讶,不是因为别的,在他的印象当中,陈英只是个小女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对事业如此执着,对自己的工作有着特殊的敏感和直觉,这让杨斌重新审视自己的妻子。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当初恋爱时的那个陈英吗?杨斌在心里问自己。她不是,回答是否定的。因为陈英浑身散发着女人特有的风韵,而且她的思想,她的思维已经跟那个时候不可同日而语了。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杨斌一直在为候车室能否按时交工而着急上火,他非常担心在春运时新候车室不能启用,给春运带来麻烦。而陈英的一番话,恰恰点醒了杨斌,他恍然大悟,其实道理是非常简单的,只是当一个人焦急地前行的时候,他是不会看到路边盛开的鲜花,如果此时有人告诉他稍稍低一下头,那么将会有另一番收获。
杨斌对陈英的观点赞同地点点头。杨斌看到陈英工作上的成绩,想着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不仅误解了陈英,还给陈英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他感到非常内疚。
陈英从施工现场出来时,心情格外舒畅,她感受到了杨斌的态度变化,她也清楚自己的男人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工作。她向远方望去,地上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细雪,她仰起头,漫天遍野正悠扬地飘舞着一片片洁白的雪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冰的,转瞬间又融化成了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像一颗颗水晶在她白嫩嫩的脸上滚动,陈英陶醉在这漫天的白色里,身上的笔挺的制服也落上了厚厚的一层。
她突然醒悟道,下雪了,雪情就是命令,必须马上回车站,看看自己亲手制定的规章制度执行的怎么样。这雪对于铁路行车来说,是一大危害,首先是给旅客的乘降造成不便,其次如果有积雪,影响道岔的正常工作,那么行车的安全就很难有保障。她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努力地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急匆匆地赶回凌水车站。
凌水车务段在此之前就做出了雪情保安全的预案,班子成员都有分工,李春山作为凌水车站的包保人,第一个赶到了现场,与陈英一起指挥扫雪。
在凌水车站的站台上,陈英看到所有干部职工已经都按照她的要求,雪落地,人到岗,无论是当班的还是休班的,大家都按照各自的分工,有序的忙碌着。这让她感到非常欣慰,作为一个企业来说,能够做到政令畅通,令行禁止,那么这个企业就会具有特殊的战斗力,她对凌水车站的明天是充满信心的。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天,天渐渐地黑了,可是这雪还是意犹未尽,对于凌水车站的干部职工这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陈英对李春山说:“李书记,你看职工们都已经干了一天了,可这雪还是不见停呀,我看应该准备点饭菜,不能让咱们的职工饿着肚子干活呀。”
李春山说:“我也正想这个问题呢,只是现在咱们段里的经费这么紧,你看……”
“咱们经费再紧张也不差职工这顿饭呀,而且这顿饭一定要丰盛点,就别四菜一汤了,天气挺冷的,多弄点炖菜,就六个菜两个汤吧。”陈英态度非常坚决。
“好吧,这件事看来只能我去安排了,我找段里常宝学去办,保证晚饭正点。”李春山转身走了。
陈英又叫来车站调度,她果断地做出决定,“纪委的李书记去安排饭菜了,你负责安排分批去食堂吃饭,明天白班的一会儿吃完饭回家休息,以保证明天能够正常出勤,剩下的几个班要坚持到雪停。一定要保证扫雪干部职工的人身安全,负责了望的同志在夜间要相互提醒呼唤应答,绝不允许有擅离职守的现象。如果发现有人违章违纪,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陈英说话的时候严肃认真,不禁让所有的人都肃然起敬,然后她又补充道:“规章制度一定要严格执行,但是绝对不能拿职工不当人。”
陈英布置完工作,亲自沿着线路走到道岔位置,看着职工们随下随清,她也拿起扫帚,跟职工们一起清理道岔上的积雪。很多职工看到她肩上扛着三根光灿灿的杠,才知道是站长来跟他们一起扫雪了。大家相互传递着这一消息,很多人还特意跑过来看一眼是真是假,陈英对大家微笑着,白晰的脸蛋已经冻得红通通的,手里的扫帚扬起了片片雪花。那些特意来看的人,都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开了,不过大家的干劲却更足了。
凌水车务段新的领导班子成立了,凌水车务段也正式挂牌,这宣告着凌水车务段的工作正在逐步走上正轨。中层以下的领导干部在车务段占大多数,如何任免和使用中层干部,成了凌水车务段的当务之急,谭连民、杨启才和陈英坐在一个办公室里商量这件事。
杨启才笑着对陈英说:“小陈啊,你看咱们段一层班子已经定了,现在中层干部还没有确定下来,这可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起着承上起下的作用。这次我和谭段长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段中层干部的使用问题。”
谭连民插话道:“是呀,我跟杨书记初步商量了一下,我们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年轻,比我们有思路,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
陈英也笑了,笑得两只眼睛像两弯月亮:“杨书记、谭段长,你们别拿我当星期天过了,再这么夸我,我都要长翅膀飞起来了,我会骄傲的。这中层班子如何确定,你们商量就行了,我坚决执行。”
杨启才板起了脸,但是严肃中还是渗透着笑:“话不能这么说,你陈英是我们车务段的副 段长,这人事任免可是件大事,怎么你能不参与呢?你的意见很重要,我们铁路也是党领导下的企业,毕竟还要实行**********,我们要先拿出个方案,供大家参考。这车务段又不是我跟谭段长两个人的,不是就我们两个人说了算,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看看你有什么高见。”
“对对对,我跟杨书记都是计划经济制度下教育出来的,有不少事情的思路还残留着计划经济的旧伤。如今咱们铁路在市场经济制度下要发展,要改革,就要破旧立新。你的工作思路比我们两个开阔,这次改革你应该全力以赴,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现在的年代跟我们那个时代不同喽,不是默默无闻干好工作就行,而是有能力就要展示,有想法就要说出来,这样才会被认可。”谭连民说话的时候目光与杨启才进行着交流,这是他们两个人合作以来一直的工作习惯,杨启才不住地点头,对谭连民的话表示赞成。
陈英听了杨启才和谭连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转瞬又变得胸有成竹:“谭段长、杨书记,其实高见我不敢说,只是对中层以下的干部如何安置我倒是有个不太成熟想法,可以拿出来供二位领导参考。”
“你看到没有,我们的小陈段长还给咱们留了一手呢,她可是对什么事都有准备的哟。”杨启才笑着跟谭连民说。
谭连民赞赏地看着陈英说:“这就对了嘛,要不是杨书记抛砖还真引不出来你这块玉呢。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地说出来,不要怕错,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嘛。”
陈英接着说:“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段这层领导班子都是用竞聘的形式产生的,那么中层以下的干部也竞聘上岗吧,我觉得应该考虑‘三优先’原则。”
谭连民笑吟吟地看着杨启才,心想:“看到了吧,陈英的工作能力确实非常强吧,我提意让她当这个副段长还真就对了,她都帮咱们考虑到了中层以下干部的安置问题了,方便了咱们以后的工作开展。”
杨启才专心地听陈英的想法,没有注意到谭连民得意的神态,他好奇地问陈英:“怎么个‘三优先’原则?”
陈英坐直了身子说:“‘三优先’就是,有1982年以后毕业的全日制大专以上学历者优先;具有专业技术职称者优先;年富力强、现场经验丰富、工作能力突出者优先。符合这个原则的干部,都属于三十多岁四十出头,在理论方面,在大学里掌握得比较牢固;在思维方面,比较活跃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较强;在业务方面,实践工作经验丰富;从工作精力方面,都属于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更能适应中层以下干部那种工作强度大的环境。所以这个原则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好!这个‘三优先’原则提得好!”杨启才拍案叫绝。“老谭呀,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叫常宝学通知,咱们开党委会研究一下,如果党委会通过了,咱们就按这个原则执行。”
谭连民笑着说:“你看,都这么大岁数了,干点什么事还火烧火燎的。小陈想得这么周到,我还有什么意见呀。”
杨启才乐得合不拢嘴:“没意见就通知开会,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好的建议就得让它有好的成果,如果光建议不落实,那再好不也是纸上谈兵嘛。”
陈英的建议得到了认可,她心里也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