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一连几天来到临时搭建的候车大厅里观察客流情况。快到春运了,这几天客流还算比较平稳,但是也已经有点稳中显升的趋势,陈英仿佛已经提前嗅到了春运的味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陈英就是想提前把情况摸清了,好制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以保证春运的顺利进行。
“哟,这不是陈书记吗。”吴彩霞与陈英走了个对头,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怎么?检查工作呀。”
陈英笑笑,没说什么,便与吴彩霞擦肩而过。
有时候沉默是最有力的抗争方法,陈英无言的抵抗倒让吴彩霞自己也感觉没趣。
陈英在人满为患的候车大厅里,仔细地清点着每趟车乘车旅客的人数,而且拿出笔和本,时不时地记上几笔。对现在这样一种状态,陈英不无担心,还没到春运的客流高峰期,凌水站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如果一但客流的高峰期提前来临,那么他们将面临着旅客乘降更大的问题。临时搭建的候车大厅,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的候车旅客,东北的冬天特别冷,总不能让旅客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在外面候车吧。
陈英想着这些工作上的事,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下的燃眉之急,就是快点把新的候车室盖完,那样的话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陈英一想到正在建设中的新候车室,心里就微微的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杨斌那头怎么样了,工程的进度能不能赶得上。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真的是跟自己纠缠不清了,也许这就是缘份吧。但愿他的新候车室能按时交工,陈英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陈英找到谭连民的时候,谭连民正在站台上检查客运工作,她对谭连民讲了自己的担心。
谭连民与陈英并肩走在站台上,他对陈英说:“是呀,你说的情况我还真没有想到,不过这工程如果不能按时交工的话,我们的工作会很被动。到了春运客流高峰期,没有一个好的候车环境,客流必定会流失,公路和民航肯定会乘虚而入。而且咱们铁路客运就指着春运这一个来月增运增收,如果真有客流流失,咱们的收入受影响不说,咱们跟路局也没法交待。”
陈英说:“其实这问题的症结就出在新建的凌水车站能不能按时交工上,如果能,那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站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联系一下工程施工方,让他们加快点进度。”
“听说你家杨斌是这项工程的负责人,你可以私下里跟他交流一下,把咱们工作的困难跟他讲一讲,看看他有什么打算,然后我再打电话跟他沟通一下。”谭连民忽然想到了这个即可以把工作的问题解决了,又可以让陈英两口缓和关系的好机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谭连民说完,自己都感觉这主意特别棒。
陈英有点为难,但还是答应了:“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去工地,把这件事落实了。还有,就是我觉得在春运前,咱们能不能派人到各个院校去联系一下,在各个院校直接设售票点,这样方便了学生们购票。同时再去建筑工地跑一下,看看返乡的民工的需求,如果够团体的,直接给办了,不够团体的,有多少算多少,把客票再提前预售给他们,这样可以保证‘学生流’和‘民工流’两个较大的客流牢牢地掌握在咱们手里。”
谭连民很赞同陈英的想法,“这件事属于客运营销,你职权范围内的事不用向我汇报,无论从人员调配,还是这个计划的具体运做,你可以做主,打个报告上来就可以了,如果有其他的困难,可以找我。”
“好,我回去就把报告给您送过去。”陈英的意见能与领导达成一致,她非常高兴。说话时语调也很轻快。
“哟,看来你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发话了吧,这次是不是又属于先斩后奏了。”谭连民半开玩笑地说。
陈英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个人边走边谈,吴彩霞正好从对面的站台往这边张望,看到陈英和谭连民并肩走在一起,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的笑被谭连民和陈英尽收眼底。
陈英急忙说:“站长,没事了,那我就先去工地了。”
谭连民点了一下头:“嗯,你去吧。”他也不想让吴彩霞再找出什么“新闻点”。
陈英便跟谭连民逐渐拉开了距离,快步地向工地走去。
谭连民望着陈英远去的背影,暗自在心里赞叹道,真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凭她的能力,做个站长都绰绰有余,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人才。在赞叹的同时,又多了一分喜欢,既漂亮又精明的女人,在谁的身边工作谁都会心情舒畅的,而且工作效率会不知不觉的有所提升。谭连民想着,心里感觉有点甜甜的。
陈英来到建筑工地,新的候车室已经拔地而起了,外面裹着脚手架,看不清里面的全貌。陈英看到一个头戴红色安全帽的背影,手一会指指图纸,一会往墙上比划,仿佛在跟工人说着什么。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自己的丈夫杨斌。陈英犹豫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在她拿不定主义的时候,杨斌转过身来,看到站在那发愣的陈英,便迎着她走了过来。
“唉哟,陈副站长,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陈书记了吧,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杨斌阴阳怪气地说。
陈英不急不缓地说:“杨斌,我告诉你,我不是来跟你堵气的。春运在即,你的工程要是不能按时完工,你就卷铺盖离开设计院吧,你到时候就是身败名裂,也弥补不了铁路的损失!”说完扭过身扬长而去。
杨斌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从陈英的话里,听出了点眉目。这不只是一番气话,而是在给自己提醒呢。对呀,春运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在春运开始之前还不能交工,那麻烦可就大了。就凭现在那个临时搭建的破候车大厅,怎么能应对客流高峰呢。杨斌想着不能按时交工的后果,不寒而栗,同时也对陈英心存一份感激。毕竟是夫妻一场,不管有多大的矛盾,关键时刻她还是在替我着想。而我居然还冷言相对,我一个大男人有点太小肚鸡肠了。杨斌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他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头。
杨斌马上召集工地上的所有管理人员,开了一个短暂的分析会,嘱咐大家,一定要加班加点,保质保量地赶进度,无论如何要在计划时间内完工,决不能耽误春运。从开完分析会那天起,杨斌就每天吃住在建设工地上。
路局的改革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北方铁路局对已经撤消的分局干部,进行二次人事变动,将过去那些各分处处长们,就地安排成各行政职能部门的监理督察主任。如此一来,保证了这些副处级干部的行政级别没有改变,待遇也没有改变,有力地保证了干部队伍的稳定。而且王志康还做出一项让全局干部职工大为震惊的举措,就是对全局三十万干部职工公开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手机号以及电子邮箱和通讯地址。这在北方铁路局是史无前例的,并且以通报的形式下发到个站段,要求传达到每个干部职工,局报也在醒目的位置刊登了这一消息。王志康说:“如果有没传达到基层职工的,问题出现在哪一层,我就处理哪一层。我随时在全局三十万干部职工的身边,无论是谁有问题,都可以随时向我反映。”
王志康局长开始对扒站工程进行验收,第一站便来到了原凌水分局。黄主任带队来到凌水车站,迎候局长的到来。
这一次,凌水车站的上上下下,都不敢轻意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谭连民、陈英、吴彩霞等车站这帮领导们,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丝毫纰露。直到从北方局开来的那列车驶进站台,停稳后王志康局长的身影准时地出现在车箱门口的时候,全站台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王志康从车上下来后,只是与前来迎接的领导们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在软席候车室停留,就匆匆地钻进汽车里,一溜烟地直奔办事处去了。看着远去的汽车,谭连民深深地出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次王局长又带来什么新的指示。
天还没亮,三台丰田吉普车风驰电掣地驶出了凌水办事处的大院。第一辆车里坐着王志康、黄士炜,后面的两台车里座几个办事处的随行人员。第一辆车里的两个人谈笑风生,而后面那两辆车里的几位都昏昏欲睡。他们平时在原分局都养尊处优,虽然偶尔也很早起来工作,但是这么连续几天都是天不亮就工作的确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了。唯独一个人还瞪着眼睛想心事,这个人就是杨启才。这建线工作主要是由他来负责的,一连几天,王志康带着他们沿线各站地转悠,总体上来说对他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也不知道这种满意还会不会延续下去。
王志康坐在车里对黄士炜说:“从这几天的验收情况来看,还是相当不错的,我看这个杨启才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
黄士炜附和着:“是呀,这个杨启才一直在基层工作,对基层的情况非常了解,所以干起工作来也得心应手。”
“那你觉得杨启才和谭连民搭档工作怎么样?”王志康问。
“他们两个在一起搭档有年头了,现在看来还不错。”黄士炜摸不准局长的意思,不敢轻意评论。
“怎么个不错法?”王志康反问。“凌水车站的班子一再出现问题,这是不错吗?”
“嗯,凌水车站的问题确实很严重,而且他们班子干部的任用也不跟办事处打招呼,应该严肃处理。”黄士炜跟着局长的话风跑。
王志康严肃地说:“做大事应该不拘小节,但是要在不涉及原则的前提下,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这样才能不拘一格地选拔任用人才。”
“对对对,我同意局长的观点。”黄士炜跟本不知道这王局长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王志康听了黄士炜的恭维,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将脸转向窗外。
三辆车在凌水车站建设工地停了下来。一行人来到新建的候车大厅,杨斌急忙跑过来,把工程的总体设计方案和施工进度一一向局长进行了详细的汇报。王志康看着新建的凌水车站很满意,听了杨斌的汇报,对身边的随行人员说:“这个凌水车站,是我们局的门面,不但要把它建成标准的、美观的车站,而且要具有现代化的技术装备,无论是在软件上,还是在硬件上,都要是一流的。要加大力度投入资金,一定把凌水车站打造成全局乃至全路一流的、现代化的车站。”
杨启才听了非常兴奋,他对凌水车站是有着很深感情的,这种情感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里,这种血脉相联,割舍不断的感情是别人所理解不了的。
谭连民此时此刻,正在为石油企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这每天石油运输的进帐可是车站的一项重要收入,正是因为那个石油销售处的处长得到吴彩霞被撤的消息,在石油运输的方面总是时断时续,见了面也是阳奉阴违,先是两个月新设备安装,接下来又以种种借口搪塞凌水车站,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那家石油企业的运油计划一点动静也没有,谭连民马上把于东和陈英叫来商量对策。
“我看咱们应该去一趟那家企业,跟他们老总见个面,摸摸他们的底,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于东说。
“去是一定要去的。我准备叫上祁局长,有了这棵大树,咱们跟他们谈的效果肯定会不一样。”谭连民又问陈英:“小陈,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陈英思考了一下,说:“站长,你看能不能把李群也带上?我看李群这人还比较有办事能力,最起码他的社会关系是个值得我们使用的资源,而且他这个人也不坏,上次受了别人的挑唆,说明他这人没什么心眼,把他带上,为以后多经工作打基础。”
“我同意陈站长的意见。”于东不失时机地表态。
“好,就这么定了。小陈你去把李群叫来,于东你去联系车,我给祁局长打电话,咱们马上就走。”谭连民立即给祁一军打了电话。
谭连民把意思一说,祁一军就满口答应了。
陈英找到李群。
“站长让你跟着去石油企业跑跑他们运油车的事,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不但可以将功补过,而且还可以在站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现在不是默默奉献的年代了,有能力就要展示,这样才有利于你今后的发展。”陈英说得一板一眼。
李群有点受宠若惊,“既然站长这么瞧得起我,那就看我李群的吧。”
他痛痛快快地跟陈英从站台下来,这时车已经停在地道口了。他们上了车,李群看到谭连民,有点局促不安,可还是很兴奋。一车人又顺道接了祁一军直奔石油公司。
石油公司老总听说财政局的祁局长来了,急忙来到会客厅,而且一看车站的谭连民也在,就对他们的来意猜个八九不离十。
“唉哟,祁局长,什么事还用劳您大驾呀,打个电话吩咐一声不就行了。”老总给在座的每个人都递上一颗中华,递到陈英那里停住了,“这位是?”
“这位是我们陈英副站长,现在同时负责我们站的党务工作。你看,我们车站的党政一把手就算都到了。”谭连民介绍说。
“那杨书记呢?”老总问。
他这一问,谭连民心里有些不好受,“他现在在办事处负责其他的工作。”
老总点了点头。
“谭站长是我哥们,你们两家的事我也不懂,反正谭站长的事就是我祁某人的事,希望老总还多多帮忙哟。”祁局长的话说得很明白,谁都听得出来,言外之意是谁要是找谭站长的麻烦,就是跟祁一军过不去,就是跟财政局过不去。
老总很爽快:“祁局长您放心,谭站长的事我知道,马上我就安排,以后我们运送石油的罐车,就全都在凌水车站订,而且今年在原有的基础上我每个月再多加一百辆。把我们安装设备那两个月的损失给谭站长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