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听了也是一惊,好嘛,这结党可是皇家大忌,马泰那小子要干啥?不要命啦。
这四位正在这琢磨着马泰的动机,忽然萧敬再次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万岁爷,宫门处定国公等七位爵爷求见。”
朱祁镇抬起头问道:“他们有什么事?”
“回万岁爷,这几位爵爷吵吵着要您给做主呢。”
“做什么主,这个人平时里不欺压别人就算是太平了,今日里这几个是怎么了?除了徐永宁还有哪个?”
“还有成国公朱仪、恭顺侯吴瑾、应城伯孙继先、襄城伯李瑾、新宁伯谭裕、忻城伯赵荣。”萧敬回道。
朱祁镇心里此时有了谱,八成这几个人也是为了马泰来的,很好,倒要看看这些个人怎么说,“都宣进来吧。另外,宣门达进宫。”
曹吉祥一听这帮功勋也跟着凑热闹,八成自己的事得叫他们搅黄了,本着先下手一招致命的想法,他忙又打出一张牌,“启禀皇爷,这马泰在蓟州因同行竞争,竟指使他人公然殴打蓟州城程记印刷馆的掌柜程文章、程明父子,程明当场死亡,程文章重伤在床,因伤势过重不久也死了。程文章之女程华将状子递到蓟州衙门,那蓟州杨璇被马泰买通,先按着民告官重打了二十大板,后又说是证据不足不予立案,将程华轰出了州衙。可怜程华这一介弱女子,也是个倔强脾气,她见蓟州不予受理,硬是拖着残躯又将案子递到顺天府。”死太监说道此处,便将一直不买自己面子的顺天府尹王贤饶了进去,“这顺天府尹见了状纸,了解了经过也不断案竟又将程华赶了出来。前些日子,此女正巧被东厂的番子碰上,随将这件事禀告到了东厂。现在她就在东厂,皇爷可当面垂询。”
这是怎么一个节奏,刚才还说结党,现在又是说指使他人行凶,在座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什么时候东厂的番子竟也当街收状纸了。正当众人苦苦思索的时候,庞大的勋贵战团走进了乾清宫。
还是那一套,大家彼此见礼一番,然后定国公徐永宁排众而出撩袍跪倒,“皇上您可得给我们几家做主啊。”
本来以老好人著称的朱祁镇此时也来了气,你说你个马泰是个什么玩意,曼不说你有罪,就是你没罪,你这是想干什么,让众人逼宫不成?他怒道:“有话就说。”
听了这话,徐永宁就是一愣,今儿这位皇帝怎么了?但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说,这小子脑袋瓜子一转,“回禀陛下,我们七家来求您给做主,是因为有人想夺了我们的财产、霸占了我们的产业。”说完身后的那六位也和徐永宁一起跪倒在地,“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朱祁镇噗嗤乐了,“诸位爵爷们起身说话吧。是哪个要霸了诸位的家产?”
徐永宁也不管皇帝的讽刺,当先起身用手指着曹吉祥道:“就是这个人,陛下。今天上午我们听说马泰被东厂番子捕了去,是因为有人惦记上了我们几家的产业。”徐永宁算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听了这话,太子倒先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徐永宁你说,是谁惦记上了咱们的东西?”
随着徐永宁的目光,太子盯住了曹吉祥,忽然他起身对朱祁镇说道:“父皇儿臣刚才想起来,前几日马泰是在东城保和酒店召集了几个人成立了个什么会,那天他还托人叫我一起参加,说是这个会的会员都是城里喜欢算学和物理的人,本来那天孩儿也想去参加的,可临时有事就没去成,就派了覃昌去。正好覃昌就在外头,您可以叫他进来当面讯问。”
曹吉祥一听,心里暗道:“坏了,怎么这事还有太子的事,覃昌这个狗奴才居然也去了,真是该死。”听着朱祁镇宣覃昌进殿,他下意识的就要往外去。却听到朱祁镇说了声:“不劳曹公公了。萧敬你去把覃昌叫进来。”
覃昌随着萧敬进了暖阁,跪下给朱祁镇叩首道:“奴才覃昌参见万岁爷。”
“嗯,朕问你,最近太子读书可认真?”
“太子最近勤于功课,每日卯时起戌时睡觉,早晚两次温习功课。用功的紧,近来刘翊先生多次夸奖太子殿下。”覃昌答道。
“嗯,知道用功就好。朕再问你,太子最近可对算术感兴趣?”
覃昌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万岁爷,相比与算术,太子近来对马泰口中的物理更感兴趣些。”
“何为物理?”朱祁镇追问道。
“这物理按着马泰的解释物理一词出自《庄子·天下第三十三》‘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简而言之就是万事万物存在运行的道理。这个物理中的学问不仅太子喜欢,就连奴才也着迷。”覃昌笑着答道。
“万事万物的道理,口气确实不小。你跟朕说说这里面都有些什么?”朱祁镇似乎也很感兴趣。
“是,万岁爷。打个比方,当奴才把筷子插到水里,咱们看见的筷子却是弯的,马泰用物理解释说是光产生了折射,请让奴才为您演示。”经过朱祁镇的同意,覃昌将一支毛笔插进书案上的笔洗之中。
朱祁镇走上前,拿着笔反复试了几次,果真如此。“除此还有什么?”
“马泰还为奴才等人演示了据说是在两千年前墨子就曾做过的小孔成像原理。另外马泰说这万事万物之间都有一种看不见的力存在,借着这些力我们才能走路,才能生活,才能看见天空上的云朵,才能见到河水流动。他还说我们其实是生活在一个不停旋转的梨子型的球体上,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个看不见的力存在,晚上等我们转到球的下面时,也不会掉到房顶上。不过听了马泰这些话,可把老奴吓坏了,连续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覃昌捂着心肝道。
覃昌刚说完,就听曹吉祥大喝道:“覃昌你一派胡言。皇爷,老奴恳请将这个妖言惑众的覃昌以及马泰交东厂严加拷问,奴才定将这二人审个清楚。”
其余众人闻听此言也是惊讶不已。王直、李贤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这事的真伪。倒是功勋那边七个人开始嘀咕开了,“这马泰,没事吓唬人干什么,要是按他说的哪天这个力消失了,晚上睡觉时,我们岂不是都得掉到天上去。”说完这位恭顺侯吴瑾率先笑了起来,其余人也跟着大笑。
“这马泰赚银子是把好手,这吹牛的本事也是这个。”说完应城伯孙继先朝众人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王直先向朱祁镇拱手示意,朱祁镇知道他有话说然后向他点头。“据老夫所知《尚书·虞书·尧典》开篇就讲尧待天下太平后: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随后命羲和、羲仲、和仲、和叔分赴四方,具体实施文教,这就是最早的天圆地方的讲法。其中可以从河图洛书中得以佐证,天圆即指宇宙,地方中的方指方位或方位角度,即子代表北方,午代表南方,酉代表西方,卯代表东方,并用十二个地支,八个天干,四个卦象表示二十四个方向并构在整个周天,这就是天圆地方。但马泰说天地皆是球体可有根据?”
覃昌抬起头对王直拱手说道:“马泰曾引用李白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来做解释。他还说如果我们能够占到足够高,我们就会发现脚下的大地是弧形的,如果我们要是到了海边看见远处的帆船由远及近时,就会更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现象。他还说如果当年郑大家要是能够坚持一直向西,那么他将从东方返回。”
东暖阁里的各位无论信与不信马泰的说法,此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马泰的学说上,暂时也没人再去追究他结党、杀人的罪过了。
朱祁镇想了想自己在草原上的那段生活经历,他感觉马泰的说法倒也有几分道理,当站在山岗上回头看草原时,草原就会向天边沉下去。“不知哪位爱卿到过海边有马泰所说的感受?”
王直在此站起来说道:“臣年轻时在琼州时,时常见到大海,确实如马泰所言,感觉海总是消失在天的尽头,但帆船出现时,确实总是先看见船帆,然后才是船身。想来当时年轻浮躁,并未对此事上心,遗憾啊。”
朱祁镇在屋里又扫了一圈,然后问曹吉祥道:“曹吉祥朕记得你老家在滦州,不知你有没有留意这个现象?”
曹吉祥迟疑了一下,“回皇爷,奴才少年时在老家依稀也见到过这个现象。”
徐永宁听了这个事,“马泰说的这是真事?诶呀妈呀,那晚上我可不敢睡觉了,回去叫下人赶快在床上栓两道绳子,这真要是睡着睡觉摔下去,那不得摔死了。我说你们几个还笑,不信你们就等着吧。”他身后的这几位爵爷越笑这声音越大。
孙继先止住笑声说道:“我的徐公爷,如果马泰说的要是真的,这大地早就是圆的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谁晚上睡觉掉到房顶上,怎么到你这就变了。”
“好啦,诸位稍安勿操。”李贤起身说道,“陛下是不是将马泰带来,让他当面解释一下。”
“嗯。萧敬传旨叫马泰速速进宫。”朱祁镇吩咐道。
“是,万岁爷。”萧敬领了皇命,转身冲着曹吉祥问道:“请问曹太监,马泰现在何处?”
曹吉祥心里别提多腻歪了,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应该在诏狱吧。”
萧敬得了答复,朝他拱拱手,又向朱祁镇行礼退出门外。暖阁里的这几位继续聊着马泰身上的新鲜事,而萧敬出了宫门抄近路紧赶慢赶往诏狱里走。
等诏狱管事带着萧敬到了马泰这间监舍,他先是一愣,“哈哈,咱家原本怕马大人在诏狱里受苦呢,没想到您三位这正享受着。”
原来江三得了马泰的吩咐,跟诏狱里的百户狱头等人又使了银子,就将马泰要的东西送了进来,这会三人一人一张床,吃饱喝足正躺床上休息呢。
一听是熟人的声音,徐有贞蹭得从床下跳了下来,搓着两手说道:“呵呵,这不是沾了马泰的光了吗。不知萧公公来此地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