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干印刷的,田三比别人反应要快的多,他两眼冒光说道:“我看你一定行。这次要是成功了,马泰,别的不说,就印刷一道,你算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至少是个宗师级的人物。”
吴敬也反应过来,“是啊,如果几何图形能够简便的印刷出来,将会大大提高人们对图形的理解和掌握的能力。可以预见这种印书方式一定会对天文地理水利建筑等诸多方面起到巨大推动作用。不过就眼前来说,如果能为我的书配上插图,就能变的简单易懂的多了。”
“诸位我有个提议,如果这项研究成功,我将把这项研究成果的收入全部捐赠给天地会。”马泰庄重的说道。
等马泰说完,其他人全都起身,在田三的带领下向马泰报以热烈的掌声。马泰则向众人鞠躬致谢。
作为今天活动的结束语,马泰引用了老子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众人皆不解其意,面面相觑,唯独干了多年幕宾的信民公(吴敬字信民)欣然一笑。”与会者后来回忆此事如是说道。
本来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就是十几个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组织了个小社团,涉及到的人又多是国子监的学生,讨论的又是学术问题,期间更也没有人说过关于政治或是皇家的只言片语,但就是这样居然出事了。
在说这个麻烦前,需要先介绍个背景,自打保和酒店开业后,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就拿这里做了定点招待处,致使酒店天天爆棚。而作为皇帝耳目的锦衣卫和东厂,这里也就成了重点监视区域。锦衣卫的座探、东厂的番子纷纷用各种方式渗透进了酒店。但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知道这家酒店的东家们不是勋贵就是朝廷大佬,探子们平时都很小心,只把经历放在打听消息上。另外,锦衣卫的老大门达是石亨的小弟,这是锦衣卫内部都知道的事,而石亨在中和酒店也占了股份,坐探们更心知肚明,所以他们在酒店还有保卫的酒店的意思。
在这个背景下,马泰组织的这次活动锦衣卫坐探根本就没有记录。而东厂的番子也只是作为一件极普通事件记录在本子上,但万事总有个凑巧。东厂这天负责这片的档头大哥喝多了酒,查验记录时手一颤,就在这条上记录前面重重的顿了个点。第二天办事的番子也没检查,就将这份记录上交到领班手里,这位领班也是走马观花,见下面人在这条记录上重重做了记号,这位又顺势在这条记录上打了个勾。接着这个消息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和其他重大消息一起就摆在了顶级大太监曹吉祥的案头。
这几天曹太监牙疼的厉害。原因有二,一是,对头李贤不仅没有随着徐有贞一起倒台,反而在王直、王翱的运作下进了内阁,居然还成了首辅。二呢,自打徐有贞被下了诏狱,石亨这老匹夫有事没事就跟曹太监掰掰膀子,这心火加秋火一起来,这牙算是遭了罪,刚才就因为泡茶的水热了些,愣是叫人将泡茶的小内侍打了四十板子,估计这会那孩子算是超脱了。再说这曹太监拿起东厂刚送来消息册子,看着看着就到了关于马泰的这条,“哈哈,正愁拿捏不着你,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结党,好。狗儿!”曹太监冲着外屋喊了嗓子。
随声进来一人跪倒在地,细声细语的问道:“不知干爹有何吩咐?”
“你拿了我的帖子去趟东厂,叫他们把那个结党意图不轨的马泰擒了。”
狗儿接过曹吉祥递过来的名帖,一溜烟跑到了东厂。此时的东厂已是曹吉祥的地盘,我的地盘您做主。东厂掌刑千户见了名帖,又听狗子转述的曹太监指令,二话不说,亲自带人去了国子监。
要说这位掌刑千户,也是一心要巴结自己上司的主子,全没考虑自己这举动带来的后果。等到了国子监这位得知了马泰的下落,又带着众人赶了过去,见面直接问道:“你就是马泰?”
马泰看着这群直衣皂靴的公人,一时愣住了,然后冲着千户答道:“正是在下。”
这位千户倒也干脆,“绑了,堵了嘴。东厂办事闲杂人等闪开。”说完不等这群监生反应过来,已命人提着马泰离开了。
被人绑的跟个粽子似得的马泰被动产番子扔在车后头,他呜呜两声见没有人答理自己,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将这件事从前到后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难道自己得罪什么人了?”不应该呀,除了开几家餐馆、办了个印刷馆再就是制冰作坊,但这都是与徐永宁他们一帮人一起合开的,就算是挡人财路,也不应该找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马泰越想越头疼,他吃力的抬起头向车邦外瞧了瞧,万幸还是在城里,自己这条小命应该是有保障的。沿着内城的城墙走了一段时间,这帮人绕过大明门就来到了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诏狱。在门口办完手续,东厂这帮人将马泰往黑狱一扔,即没用刑也不问话就这么走了。被绑着手脚的马泰,侧躺在监牢潮湿的地面上,再加上这屋里腐败浑浊的气味,他浑身上下都感到难受,费了半天力气才用舌头顶吊嘴里的破布,这才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
这时从旁边的角落了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哥,看你这服饰像是国子监的学生,因何事被捉了进来诏狱,难道是受了家里大人的牵累?”
“诏狱?”马泰的声音不大。
但角落了的声音确定道:“这里的确是臭名昭著的诏狱。”
终于马泰适应了监牢里的光线,这时才看清这屋关着的那位。这人蓬头垢面,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但从声音以及苍白的头发可以判断出此人的年龄应在五旬以外。他忙跟眼前这位抱歉道:“小子马泰见过老先生,还请老先生宽恕小子不能给您见礼了。”
“哈哈,好小子有些胆色,到了这里还能说个囫囵话,来老夫先帮你解开。”说着这位将身子挪了过来,颤着双手,帮马泰解开了绳子。
他先活动了手脚,然后整理了衣服再次向老者施礼道:“多谢老人家仗义出手,不知小子是否有幸能得了您老人家的名讳?日后必有重礼相谢。”
老者撩起散在额头前的头发,哈哈笑道:“老夫乃是都察院右都御史耿九畴。”
马泰连忙拜道:“可是内阁李学士口中‘老成清介,无如九畴。’的耿大人?”
“偶,原德公(李贤字原德)对老夫还有这等评价,你是从何处得知?”
“小子与吏部天官王大人还算熟识,偶然从他口中得知,李大人曾这样评价您。”
“哈哈,原来是行俭公的故人,那就好说了。不过你这名字我也有几分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唉,人老了,这脑子就不好使。”耿九畴挠了挠脑袋,回头对身后阴影里喊了一声:“我说徐元玉,你可知道这个马泰?”
马泰闻言,吓了一跳。敢情那边角落了还藏着一位,等耿九畴喊过之后才见那个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接着一个更苍老的声音,答道:“我怎会不知,要是猜得没错,小子你就是那个蓟州的马泰吧?”
马泰一听居然还有人认识自己,看来自己也算是个名人了,“正是小子。”说完他忙朝那个阴影里拜了一拜。
“哈哈果真是你。耿老头,这位便是蓟州城的马伯泰,正是前些时候因创铅字印刷术被皇上封了六品承直郎。”这位徐姓人说道。
“原来你就是有赛毕昇之称的马伯泰,可为什么世人多叫你马泰?”耿九畴问道。
“这个马伯泰是小子的族名。”然后便把自己这名字的缘由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最近北京城里那三个最红火的酒店也是你开的喽?”这位耿大人倒是健谈。
“不错正是小子操持的。”
“前次,原德公请我前去品尝了一番,确实别有风味,只可这嘴上过了瘾,却害了肚子。”说完耿九畴哈哈一笑。
马泰忙说道:“等出去了,我请两位尊者再吃一次。”
“那老夫就先谢过小兄弟了。”耿九畴笑着拱了拱手。
倒是阴暗里的徐姓人说道:“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缘分,吃到马大人的宴请。”
耿九畴一听完他说的话大声喝道:“徐有贞要不是你与那曹石狼狈为奸,倾轧朝中重臣,何以至此?你且看看当今整个朝廷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忠贞之士屡遭贬黜,而小人却屡屡高升要职。”
“徐有贞?”马泰心里就是一惊,这位夺门之变的首功之臣,这位曾权倾一时的内阁首辅,最主要的是这位因为谋害于谦而被后人所唾弃。“徐大人不是去了广东吗?”马泰不解的问道。
“他又被人家逮了回来。不过这一关怕是难过去喽。”耿大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听到这句话,马泰看见徐有贞明显的全身抖了一下。
“我说小子,你因为什么事被抓进来的?”按说马泰是个六品的散官倒也够的上诏狱的级别,而此时他还是个国子监的学生本应和朝廷交集不大,所以耿九畴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