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籍儿赞同子房之议!”砀山初会之际,为了笼络这位“鬼谷子兵法”当代传人,项羽曾答应他有机会助其复国。既然现在人家主动提了出来,那当然得信守诺言鼎力相助,“不过目前韩地平阳、颖川等地秦军尚多,章邯大军又近在咫尺,子房兄此行风险不小,千万不能大意!此外,虽说移师胡陵能暂解燃眉之急,但若想彻底解决粮秣之患,还得另想他策!”
“少将军说得对,这仗又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仅解个‘燃眉之急’有屁用!”有项羽出头,因项梁不住点头而隐忍不发的英布终于找到了发泄机会。
“不知少将军有何高见,”看了看眼前气焰嚣张的英布与面沉似水的项羽,范增丝毫不惧,诡异地笑着反诘,“可否说出来让老夫听听啊?”
“这……”范增侃侃而谈时,项羽心中确实突然冒出了个计划,但由于过于大胆且未经细想,故而不便也不想当堂陈述。
“难道少将军认为老夫不堪赐教?就算老夫不堪赐教,难道堂上诸贤均不堪承教?”
“少将军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你啰里啰嗦干嘛?”
“你……”范增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自七十投军以来,这位当代“姜子牙”甚得项梁看重,隐隐然已是楚军第一智囊,连项羽都对他甚为礼遇。但不知为何,就是眼前这位在项氏集团中地位超卓的家伙却一贯对自己全然无视,令其骨鲠在喉,很是郁闷。
“你什么你?难道少将军的作战构想还得征得你的同意?”说完此言,对项羽几近盲目崇拜的英布竟然转身直愣愣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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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英布本就是桀骜之人,自归附项梁以来,为了拉拢这位悍将,熊心又是封侯又是赏爵,下足了本钱,而项梁也是对其极其宠爱,导致他嚣张跋扈之极,除了项羽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令大伙惊讶之极的是,就在当天晚上,项梁府中竟然传出了这样的信息——鉴于这英布已不是第一次如此这般目无军纪、欺侮同僚,项梁大人已将其囚禁,并准备上奏怀王虢夺其“当阳侯”爵位。
英布是项梁除项羽外最宠信的战将,手下拥有除项羽八千铁骑外装备最精良的“番阳军”,竟然因为得罪了范增而受罚!消息传开,众将无不凛然。而气得连晚饭都没吃的范增更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红光满面地吩咐侍者摆上酒宴,酒酣之余又尽鼓余勇与侍妾“伦敦”了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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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下邳梁府。毒辣的日头终于在时光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汗流浃背的人众,自泗水吹来的席席凉风拂散了肆虐整日的酷暑。皎洁月华笼罩下的后花园中,正有三人端坐凉亭,神情间一片肃穆。
“西袭襄城?少将军你没发烧吧?那襄城乃中原三大粮仓之一,又是章邯大军的粮秣主要补给之地,定有重兵驻守,且目前正值江淮雨季,路途遥远、道路泥泞,就算你能突袭成功,怕也无法将粮食顺利运回吧!”听了项羽的计划,被连夜召至梁府的英布大惊失色。
“籍儿,劳师袭远,兵家大忌,不可不慎啊!”明白了项羽为何不能在堂上直言的项梁沉吟片刻,也微微摇头。
“季父、英将军,既然连你们俩都没想到,那章邯自然也想不到!至于说运粮嘛,本就不是此次行动之主要目的!这襄城乃章邯大军的主要粮秣补给之地,如果能顺利攻克,焚其粮秣,章邯大军立即就将陷入困境,东阿之围自解。”
——按项梁原定计划,灭秦嘉后当与山东复国诸侯中国势较强的齐国联合抗拒章邯进击,可项梁的使臣还没出发,命丧临济城下的齐王田儋之弟田荣的求援信却先到了。原来章邯在上书赵高力陈己见——当务之急不在攻赵,而在灭项梁后,竟然擅自率军东进,将率军仓皇东逃的田荣围困于济水西岸的东阿城。而在得知田儋被杀,田荣被困的消息后,留守国都的故齐王健之弟田假不仅没有派军队救援,反而在故齐旧贵们的拥护下自立为王,任命田角为宰相,田间为大将。
“籍儿,自襄城而东,临沂、定陶、昌邑均有秦重兵把守,如果章邯再发兵南下截击,你该当如何?”项羽描述的战果确实很诱人,但持重的项梁还是有些担心。
“主公,少将军所部乃我军精锐轻骑,只要不恋战,风险不会很大。”
“籍儿,你真觉得这计划可行?”
“季父,风险自然是有的,但只要能顺利攻拔襄城,不仅能使章邯陷入困境、解田荣危局,更可以震慑秦军,鼓起中原抗秦义军的士气。此外,侄儿手中这万余精骑多多少少也能带些粮秣回来,缓解我军粮秣之急。”其实项羽心中还有个更胆大的构想,因怕项梁担心,故而没有明说。
“你还要带粮秣回来?少将军,要是万一被章邯大军追上,你势力孤危,周边又无援军,该当如何?”英布当年能成为骊山刑徒的首领,自也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那还不简单,只要英将军能及时接应就行!”
“籍儿,不管是否成功,一定要全身而退!”说此话时,项梁的脸色极其凝重!
“哈哈,季父、英将军放心,这世界上或许有人真能杀我,但绝对不会是章邯!”项羽虎躯大振,豪气冲天。
既然项羽态度如此坚决,知道自己这位自起兵以来越来越令自己惊讶的侄儿有多大能力的项梁也不再反对。接着又讨论了一些诸如英布如何领军接应之类的细节之后,项梁终于想起了将英布连夜叫来的主要目的:“英布,你今天在堂上也实在是太嚣张了,要是以后大家都跟你学,我这个将军怎么当?要是不处罚你,范增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上堂议事?”
“主公,范增那糟老头成天自以为是,末将实在有些看不惯!”在场只有项梁叔侄二人,且项梁的语气很是亲切,犹如教训子侄,英布很是感动。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这范增确实有些崖岸自高、目无余子,但其确有大才,他来归后所做的判断都很正确,出的计策都很可行,目前正是用人之际,那熊心又一直在暗中培植私人势力,拉拢军方将领,你们以后要对他尊重些!”说到这里,项梁连项羽也绕了进去。
“主公放心,末将自有分寸!”英布点头允诺。
“季父,不知您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宋义出入朱鸡石、余樊君军中,不知他想干什么!”说这话时,项羽神情甚是严肃
“呵呵,籍儿不必多疑,他们两人起兵前本就是宋义门客,有些走动也属正常啊!”说至“正常”二字,项梁竟然诡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