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博士大叔和陆路是怎样度过的。烟灰缸中一缸的烟头,两人苍白的脸色,乍见之初时失而复得的喜悦,足可见他们当时是处于怎样的焦虑中。
细细一想不由冷汗涔涔。在我眼中,看来不过如此的追杀,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游戏,演员们的手法拙劣无比。可是再荒诞的闹剧也是一场杀人游戏。而且它不同于我前世常常玩的电脑游戏。在单机游戏中,就算死了还可以用“还魂丹”之类的起死回生,再不济就重新注册一个账号,照样玩得虎虎生风。可是真实生活中,一旦刀子架到脖子上、枪顶到脑袋上,不会有“还魂丹”将我们从黄泉路上拉回来。也不可能再死一次,换个躯壳,灵魂不灭,继续潇洒下去。
真真实实的生活容不得半点马虎。而且对于身份并不简单的我而已,更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前世我只是个毫无作为,混沌处世的小导游。单纯的环境可以纵容我一辈子天真下去,大大咧咧、漫不经心都是被允许的。因为那时的我不会和所谓的豪门有利益牵扯。可是现在不一样!我的身份虽然不问世人所知,可是单凭博士大叔、陆路、顾光潜等人的身份,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幼稚到认为我仅仅只是一个十七八岁不通世故的女学生!
我的身上还笼罩着所谓“天才”的光环。一夕之间大放光彩,连连跳级,甚至初中还没读满一年就被已高门槛著称,在亚洲招生寥寥的著名大学以全额奖学金录取——虽然只是一个幌子,我也并未去所谓的母校读过书,而且那次去美国,匆匆之下,连校园都没逛过。但手中的文凭没有人会怀疑。(当时为了能够说服母亲,特地这样说的,要不然以我们当时的家境,初中就出国基本是不可能的。)也算得上少年成才!对于子息稀少,家业庞大的莱蒙家族而言,尤其是对于家产的直接受惠人而言,我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莱蒙夫人对我下手是迟早的问题。看来日后需得时时提防!
有个时候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导致自己魂归地府,与家人朋友天人永别!
我其实很怕死的,尤其是在死过一次之后!
“清清,下次还是多带几个人吧!”陆路捧来一杯薰衣草茶,“今天吓到了吧!小丫头!”
我啜了一口茶,宁静安神的香味抚平了尚有些绷着的心弦。心里的愧疚愈加浓厚。
我勾着头,小小声说道,“陆路,博士大叔到现在还不愿意理我,我真的很伤心!”边用眼睛悄悄瞟着博士大叔。
“清清,要不是小顾机灵,你们今天说什么也要挂彩。那女人,我早说过不是什么善荏!嘱咐你早点回来。你倒好,满世界乱跑,一点都不清楚有多危险。”博士大叔噼噼啪啪一顿斥道,全没了平时儒雅沉静的风度,比婆婆还要婆婆,比妈妈更加妈妈!不过,我却一反常态没有反驳,静静地受训。
因为博士大叔眼中,闪着的焦虑和关爱比蜂糖还要稠还要浓。他总让我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父亲虽然是个农民讲起道理来却也是一箩筐接着一箩筐。父亲同样不爱说话,个性稳重,不轻易表现喜怒。可是当一碰到和我们姐妹兄弟相关的事情,父亲就会像博士叔叔一样,失去了控制。
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两个月前我们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那时他是神秘的博士,我是无知的学员;那时他是俊美生魅的中年大叔,我是平凡的黄毛丫头。然而当十七岁生日晚会上的初见,我们就如相识了一辈子的朋友、亲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和默契。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他懂我、知我、像父亲一样疼爱我!无形中架着看不见的桥梁,联系着彼此。
他看着我的眼神是宠溺的;他提起我时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骄傲;他清风微雨的细心呵护、、、、、、短短几个月,却是有人一生都不可求的奢望。
“好了丫头,哭什么呀!叔叔没有骂你的意思。”博士大叔无奈地蹲下身来,眼前蓦地出现一片白,鼻端漾着似兰非兰淡雅的香味。原来不知不觉中竟泪涌而出。“清清,叔叔只希望你一生都平平安安才好。你若受了伤,叔叔可要心疼死。下次要时时记得保护自己,可好?”
博士大叔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掩饰不住担忧。
我惶惶抬头用力点了几下脑袋。然后盯着博士大叔扑哧一笑。
博士大叔不明所以,陆路也是满脸疑惑。刚刚还哭的那个伤心!怎么一会子就又像个儿童一样笑了起来?只有顾光潜,积累了多年的斗争经验,朝博士大叔只轻轻一看,立马就明白我在看什么,抱着臂一脸戏谑。
博士大叔在我“如狼似虎”异样热情的注视下,诧异万分,不由摸了摸脸,看看是不是进晚餐时残存了什么在脸上。
我朝他的手故意看了几下,糟糕肚子笑得有些疼了。
博士大叔终于反应过来,恼怒地将帕子迅速放进衣兜中。
但是尽管知道我在嘲笑他,一个大男人竟会用这样香喷喷又绣着荷花的手帕,依旧小心翼翼地叠好。看来这条帕子不是普通之物。
我不等博士大叔发作,乖乖止住笑声,正要出言安慰几句。突然眼前发黑,星星闪了几下。我摇摇头只想要甩掉这种诡异的感觉。却只觉得那黑暗竟如魔兽般铺天盖地压来,我只觉的心冰凉冰凉的,似被冷冻在冰柜中。又像压了一块几千斤重的巨石,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清清,清清,你这是怎么了?清清?”灵识异常敏锐。我甚至能从博士大叔的话语中辨出那丝丝压抑不住的颤音来。身子被人接住,那双搂着我的臂强健有力,是顾光潜的。陆路拍着我的身子,同样焦急。
“你这孩子不要吓叔叔啊!叔叔以后再不训你了可好?清清!快醒来啊!”
博士大叔你哭做什么?不要哭!清清听得心都痛了!陆路不要再拍了,再拍下去,我可真要去见阎王老哥了。你漂亮修长的手是用来弹奏钢琴诠释艺术的,不要这么糟蹋啊!
我很想睁开眼来,告诉他们,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可是就如同武装片中的情形一样,我能听得清外界的声音,却偏偏睁不开眼,张不开嘴。
就像小时候调皮和哥哥去极深的水潭中游玩,水性不好,偏又被潭中的水草绞着了,挣又挣不开,游又游不起。手脚全被缚住。
这次更加难受,手脚软绵绵的,任我怎么使劲,都抬不起来。我知道自己此刻就像一直软体动物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
男儿有泪不轻流,滴滴皆是黄金泪!可是我身边的三个男性,却个个都哭了。滚烫的眼泪滴在脸上、脖子上、胳膊上,热辣辣的让人心中酸涩不已。博士大叔有些粗糙的手指搭上脉搏,我正在想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灵台忽的一片清明,这下不仅连身体的控制能力没了,我连唯一的意识都快消散掉。
昏迷之前,只听到博士大叔撕心裂肺的大哭声,“毒妇,你居然敢对我的清清用毒!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等着瞧!”
原来是她!
我躲过了追杀却最终要遭受这毒祸吗?
看来最近还真是背!
仙女,你是接我往生的仙子吗?
我仰着脸看着那个美丽淡雅的女子。她立在亭亭如盖的荷叶上,一身粉色的衣裳,裙裾飞舞,真如一枝清新吐艳的美丽荷花。她缓缓侧过脸来,发如绸,眉如柳,唇如樱,肌肤晶莹如雪,周身布着淡淡的紫气,美丽的不似人间女子!天上的仙子怕也不及万分。她轻笼着眉,柔弱风liu羞煞西施愧死黛玉。
“清清,你不记得我了吗?”
声音如玉石相击脆不胜听,好似瑶池仙乐。连我这个纯正的女人都被深深吸引,这样的女人真的不是“人”,到了女神的级别了!
见我呆呆傻傻忘记回话,美人却毫无不悦,又极尽温柔地问了一句。
“你难道不是清清?”
她虽在问,眼中却一片笃定。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暗自羞愧不已。没想到自己真这么花痴,看来顾光潜和陆路还真未冤枉我。有朝一日,但凡有人问起我的专业来。看来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是“外貌专业”的高材生了。
“我正是清清,仙子姐姐,你认识我了。”哎呀,我暗自鄙视了自己一把。仙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不知道名字还能接引我么?
“仙子姐姐?”她扑哧一笑,眸中带着打趣。“我可不是什么姐姐啊!嗯,如果你能叫我一声妈妈,我会更加乐意。”
妈妈?美女不是最忌讳人家叫老她么?况且眼前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女还貌似年轻的很!莫不是这位仙子的爱好有些与众不同。成仙之前没有做过母亲,现在想过把瘾?看她这幅样子倒是认真的很,眼睛一动不动紧盯着我,生怕我不肯叫一声妈妈。
我歪着头,想了想,貌似自己叫一声并不吃亏。母亲不会怪我的,亲生母亲,我名义上的小姨更加不会有意见吧!好吧,豁出去了,拍拍美女的仙屁屁。“妈妈!”
声音绝对是很嘹亮的。仙子貌似吓了一条,身子晃了几晃,差点从圆润轻薄的荷叶上摔下来。胸膛上下欺负,停了好久,她才又唤了一句清清。
那种感觉好像我真的是她的女儿。因为女儿的一声呼唤而无比激动,连泪都快逼了出来。
“好了,仙子姐姐,不开玩笑了。您是要接清清去转世投胎么?”我看玩笑已经开够了,再闹下去,美人会很生气的。
仙子好笑地乜了我一眼。
“这是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投胎转世早着呢,怎么说也得过几十年。”声音中含着微不可闻的落寞。看来这个姐们的女儿控还真强烈。
“那您这是来?”
“我只是想你了!清清,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一定要小心。妈妈从来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让我的宝贝女儿受苦了。妈妈也是没有办法。清清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答应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