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重现红箭】
那男声又道:“你若是肯和我一对一,我便出来,你们藏花社口口声声说天下男子尽是无用鼠辈,不会总是以多欺少吧。”领头的女子听说眉心一皱,刚要上前,脸上一红,却又停住了。那男人好像听到了这一动静,哈哈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只会以多欺少,难怪要叫藏花社。藏花,藏花,藏在闺中绣花。”
领头女子听说,眼睛已经瞪出火来,要赌气上前,却被另一位年纪较小的女子拉住手臂,那女子道:“师姐,凡事还是不要冲动。”这位女子较之领头那位,少了几分英气,倒是多了几分稳重。
却听那男声又道:“你们不进来,我也不出去。”领头的女子好像平静了下来,朗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用毒烟了。”那男人道:“你们八十余个女人,追了我三天三夜,就只为见我一面吗?”话语中神情甚是傲慢,似是对自己颇为自负,搞得蛰宗也着实想要见他一面。
领头的女子于是向北喊道:“风向南吹,北面的姐妹,焚花幕。”蛰宗听得北面一阵细响,微光透了出来,一阵红色烟雾向南飘来。蛰宗细细闻去,一时只觉花香洋溢,徐徐醉人。再闻得片克,忽然浑身酥软,失去了知觉,从树上坠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霎时间,二十柄利剑齐刷刷地围成一圈,架到了蛰宗颈处。
“什么人”,一个白衣女子喝问道。
“这人怕是那个淫贼的同伙”,另一个道。
领头的女子见蛰宗浑身泥巴,好生厌惡,道:“多半是来接应的,要不怎么偷听我们讲话,我看一剑杀了算了。”刚刚那个年纪较小的女子又劝道:“师姐,要是杀错人可就麻烦大了,还是问个清楚。”那带头的女子道:“我们藏花社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杀错个把人。”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说过份了,补充道:“好吧,我且问问。”说完,领头女子向蛰宗道;“喂,快说,你是做什么的。”
蛰宗刚刚的确是在偷听,尴尬道:“我刚刚的确是在偷听,不过我没有惡意的,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么多人,这么晚不睡,又在这种地方,事情有些蹊跷,才过来看的。”那领头女子听说,向为蛰宗求情的女子道:“听见了没有,是他自己承认在偷听的,在江湖上偷听別派讲话可是大忌,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那个较年轻的女子忙求道:“师姐,他说过他没有惡意的,兴许只是江湖中人,一时碰上了,好奇才过来的。再说,江湖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也是有的,万一这位大哥只是想帮我们……”
那领头女子故作惊讶道:“什么?”然后又语重心长地道:“络儿!你也把世间的事看得太简单了,这么晚了,这种地方谁会来,若不是那淫贼的接应,他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叫络儿的女子正要答话,却听林中的男声道:“素闻藏花社的花幕烟毒,只要轻轻吸上一口,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会內力全失,只有束手就擒。我呸!我看也不过如是,怎么我一点儿事也没有。”然后是北面一个女声道:“师姐,我们的花幕都用光了。”
领头的女人一顿脚,正要发作,忽然灵机一动,将剑架到蛰宗的脖子上,高声道:“林子里面的人,再不出来,我便将你的同伙杀了。”蛰宗想要为自己辩解,刚说出一个“我”字,领头女子的剑已经微微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道:“这没你说话的份。”里面一阵飒飒之声,不久,一名腰悬长刀的灰身男子从黑暗中窜出来,他不过二十多岁,敝衣破履,披发跣足,却透着一派潇洒之气。他一出来,便笑道:“素闻藏花社的女人蠢得可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手中的那人,明明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你确硬要扯上联系。”
领头的女子道:“若是没有关系,怎么我一要杀他,你便如此着急地出来。好吧,若是你说没有关系,我便一刀杀了他。”那男子忽然做出一幅哀求的样子,求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了,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约在这里打算一道去宏都的。”领头的女子似是甚为满意,收了蛰宗脖子上的剑,道:“这还差不多,这次只要你跟我们回去,由我师父处置,放了你的这个朋友,倒也不难。”那男子忽然一抬手,道:“你们藏花社,难道就只会要挟对方?我不服气,除非你们这里有人能打赢我。”
领头的女子怒道:“若不是你尽用下三滥的手段,我一只手也能打赢你。”男子故作无奈,道:“好,我不脫裤子便是。不过可要说好,我这头发可是一个月没有洗了,上面的虱子,蜈蚣,苍蝇,数不胜数,若是打起来,溅到了你身上可是不好。还有……”男子话未说完,众女子已经向后退开许多步,连架在蛰宗脖子上的剑也松开了。
男子一手拉住蛰宗的手,哈哈大笑道:“不要过来啊,我身上可全是虱子,还有蟑螂,老鼠,小心掉到你们身上。”这时北面、东面、西面二十余个白衣女子已经赶来,见那男子向自己靠近,一身臭气扑鼻,都不由自主地躲开。男子甚是得意,道:“藏花社,我看全是脓包。”八十余名白衣女子,各自愤怒,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这时林中一个女声道:“小子,竟然用臭药破了我们藏花社的花幕,不简单。”话音刚落,只见空中红光闪动,丝绦飘飘,一个全身红丝的美艳女人缓缓从林间落下。女人背负一柄金色长弓,斜插一个青色箭袋,腰上束着一柄短刀,左颊上两瓣鲜红的桃花明艳动人。细细一看,那桃花竟是用针刺在脸上的。八十余名白衣女子见了此人,恭恭敬敬地齐声道:“师叔。”
那红衣女人正是“红箭”韩淋碧。自从韩淋碧在唐都与皋战一別,她开始了周游列国的旅程。她先后去了各国,又游览大半个十二雪川,最后斜走胶州沙漠,去了塞外菱羽国境內。韩淋碧听说五国灭臻的事,已经是七年之后,她于是又匆匆赶回臻国,却发现唐都已经被烧成了焦土。不说旧时好友多数遭难,就是断壁残垣,也未留下几处。韩淋碧不由地大哭了一场,在脸上按着当日皋雩襄画的样子,刺出两瓣桃花来。如今韩淋碧刚刚回到大陆中部,四处寻找失踪的皋战,未曾一日停息。废弛以久的藏花社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又落回到了她的肩上。这次她来牛山,便是要与莫非相见,商讨一下与十方墨会联手合作的事。
韩淋碧微微向众人一笑,又向那男子道:“你说要比剑,接我几招如何?”男子笑道:“谁不知道藏花社红箭韩二当家是女中豪杰,我一个晚辈,不便动手。”刚刚那个领头的女子嘲笑道:“好啊,见到我师叔就软啦,早做什么去了?”然后她又忙愤愤地向韩淋碧道:师叔,这个淫贼多番出口诬蔑我们藏花社,不能放过他。”韩淋碧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支红色的短箭,道:“年轻人,你向退十步,只要你能躲过我这一发红箭,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那男子不等韩淋碧说完,指着韩淋碧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说完,他向后急跃,每一步都有七八丈宽。那领头的女子气得跺脚道:“好不要脸,师叔啊,你看他。”韩淋碧轻轻一哂,道:“奇儿,说话是要算数的。”然后韩淋碧又向那男子道:“你准备好了?”那男子拍拍胸脯,道:“好啦,你来吧。”
于是韩淋碧将红箭搭于金弓之上,道:“小心哦,要急中精力,我数到三。”然后韩淋碧数道:“一”。奇儿不由怨道:“师叔,你怎么还数数给他?”韩淋碧微笑不答,手慢慢张开。“二”。弦已上满,四周暗流在涌动,微风中饱含着凄苦的寒意。韩淋碧抓箭的手指仍然紧握,而手心却松开。箭似在一种静止的时光中滑落。“三”。紧接着嘭地一声,一阵凄迷的笛声悠扬响起,就在这瞬间,笛声将每人的內心世界袭得天翻地覆。那男子简直看不清、听不明那支箭了位置了。那箭好像在天地间消失一般,只剩下凄迷而悠扬的笛声。他只觉得天地寂寥,人生落寞。他似乎看到了在自己生命的尽头,那灰暗的未来。……
然后那男子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已经被箭划出一道血痕。就连蛰宗也是心中也是天翻地覆,久久方能平静。那男子沉寂半响,忽然露出万分钦佩之情,俯首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韩淋碧“嗯”了一声,然后道:“我没射中,你可以走了。”奇儿不由抱怨道:“师叔,就这么放了他?”韩淋碧嗔道:“奇儿,难道我连这件事也做不得主吗?”奇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