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翎一看青奕将那支银针翻了出来,忙从他手中夺过:“好好儿的画画,怎么翻起抽屉来了?不许淘气。”转脸又拿了帕子为钰恒擦手指上的血珠,好笑的问:“小公子疼不疼?他小,不懂事,你怎么也乱翻。”
“不疼。”钰恒嘻嘻一笑,解释道:“是他乱翻,说抽屉里很香,我也闻到了,就想看看是什么香粉。哪知道夫人在抽屉里放着一支针呢。夫人,你怎么也用这种奇怪的针?”
也?
她愣过之后反问:“怎么,你以前见过这种银针?”
“当然见过!”钰恒一副得意神色,又把那支银针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端详,疑惑道:“那时候我就犯疑惑,这么长的针,又不能绣花儿,又不能针灸,有什么用呢?我还以为是江湖上的什么秘密暗器呢。”
“或许真是呢。你在哪儿见过?”怀着几分莫名忐忑,她一面问,一面朝相思使眼色。
相思会意,将丫鬟们都支开。
“在我爹书房里,还是四五年前的事呢。”钰恒压低了声音笑道:“小时候淘气,我爹又总逼着我念书,那次因为我溜出去玩没做功课,被我爹惩罚抄书,就在他书房里,他亲自监督。后来府里来了客,他出去了,我又不敢跑,就随便在屋子里乱翻,结果被我翻出一个盒子,里面好几支银针呢。”
她只觉得心里一沉一慌,比得知孙氏之事时还要紧张。
卫廉怎么会和这件事有牵扯?总不会……
“夫人,你怎么了?”钰恒觉得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
“哦,没什么。”她忙笑着敷衍。
这时外面来了个小丫鬟,是老太太得知钰恒在这儿,请他回去。
钰恒一去,老太太便说为他准备东西回京。
钰恒顿时就撒起娇:“老太太,我都受伤了,我得养两天才能上路呢。”
“受伤?你哪儿受伤了?”老太太认定他是撒谎,只为能再呆两天。
“喏!”钰恒将手指伸出来,夸张的说道:“刚刚在侯夫人屋子里玩,不小心被一根针刺伤了手。那可不是普通的绣花针,很长很长,足有三寸,就像武林高手使用的暗器。我被这样的银针刺伤,难道不该好好儿养两天吗?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
“你这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呢。”老太太仔细看了他的手,早没事儿了,便只当他是夸大其词。
屋外的念心听见了,却是立刻了然。
一直到午饭后,钰恒仍是在撒娇哀求,见老太太面有松动只是不张口,便跑去求紫翎。念心见他走了,端着茶进来,此时屋内并无别人。
“老太太,小公子出来的时间很长了,卫老爷那么的疼爱他,必定是很想念。老太太总不能一味的留他,还是趁着天气好,让人送他回去吧。”
老太太抬眼看着她,叹着气背过脸:“让侯夫人吩咐着办吧。”
那边,钰恒还没求得答应,丫鬟就到了。紫翎也早得了卫肆沨的话,便吩咐人为他收拾打点,准备车马行从,明天一早动身。
离开前,钰恒一脸唉声叹气:“夫人,隔段时间派人去京城接我来玩啊。”
“好。”她笑着答应。
送走了钰恒,她回身坐回屋内,反复的思量。紧接着她便前往绮岚院找梅梓桐。
“夫人?”梅梓桐见她突然来,脸色还有些蹊跷气色,不由得更为疑惑。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和姨娘说。”她支开丫鬟们,低声说道:“上次你说梅少爷还在查孙氏的事,他又在京城,我正有件事想请他帮忙查查。”
“什么事?”梅梓桐立刻猜测她又得了什么新线索,不由得正色。
“查查孙氏的出身。孙氏曾说她爹是大夫,在她十三岁那年死的,那以后,她必定是无亲无故了。按照推算,她入府时十七八岁,那中间还有几年,她在哪儿呢?又靠什么生活?”她分析道:“梅少爷对京城熟悉,又通官家,虽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想必也能查出来。兴许孙氏家曾有医庐药铺什么的,若能查到她曾住哪儿,或许能从街坊四邻打听到她那几年的行踪。”
她没说出卫家,一是不愿担心成真,二来担心梅祺冲动下莽撞。
“我马上给少爷写信。”梅梓桐看得出她的焦虑,赶紧写了一封信,立刻命人加急送出。
从绮岚院出来,她一路慢慢儿的走,快到沁梅院时猛地转身,快步前往老太太的住处。如今老侯爷不在了,谁能比老太太更了解卫家呢?或许能从老太太那儿知道些什么。
“侯夫人来了。”
当她进屋,发现谢冰雁也在,彼此目光一对,简单的寒暄见面都显得气氛微妙。
“紫翎坐吧。”老太太笑道:“冰雁从京里带了两个厨子来,做的菜真是别有风味,正好给锦之换换口味。方才我与冰雁谈着家常,正打算去西苑看看她住的怎么样,早说要去,却一直拖到现在。你既然来了,一块儿去吧。”
“难得老太太高兴,我当然得陪着。”她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一行人来到西苑,谢冰雁请她们到屋内坐着用茶。
老太太环视着屋子里的摆设,倒没什么挑剔,只是见了这新婚的两人分房而居,到底有些不妥。老太太担心谢冰雁心里委屈别有想法,便借着玩笑说:“这屋子布置的真是清雅,和锦之一个样儿,所以我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月老的姻缘簿上早登录了名字,时机一到,便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老太太又拿我玩笑。”谢冰雁淡淡一笑,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瞟向紫翎。
紫翎轻笑着接话:“老太太的话可不是玩笑,有些事情就是上天注定的,要有缘有份才能做夫妻。”
谢冰雁嘴角的笑带了点儿淡淡自嘲:“天下间那么多夫妻,能在一起,都是有缘有份,都是上天注定。然而便是注定的缘分又如何呢?不见得人人都想要。”
这话明显变了味儿。
老太太目露疑惑,正想将这话圆过去,却听紫翎笑着反问:“那锦夫人对如今的注定缘分如何看呢?”
谢冰雁微微一愣,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自然不好多说别的,便一笑置之。旁人便将这笑理解为羞涩矜持。
老太太见状笑道:“锦之虽不是我亲生的,但自小视如亲生,觉得必得一个十分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如今娶了你,我倒觉得是他高攀了。”
“老太太别再打趣我了。”谢冰雁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滑过。曾经她自傲清高,几乎没有男子入得了她的眼,可如今遇到了卫锦之,却不能得其一分心,那些所谓的出众不仅不再是出众,反而刺的她心口疼。
紫翎能感觉得到谢冰雁微妙的情绪,心下一想,不露痕迹的转开话题:“说到缘分,我想起京城的卫家。若是没有缘分,天下那么多姓卫之人,怎么老侯爷恰恰和卫老爷连了宗呢?两家早年曾想亲上做亲,可这个缘分这一辈似乎没有,只怕得轮到下一辈人了。就说老太太和钰恒公子,那更是缘分了!”
一旁站着的春杏笑着发问:“老太太,咱们家和京城的卫家是怎么连的宗啊?那时卫家老爷是个什么官儿啊?”
老太太微微一笑:“哦,卫老爷是读书考取的功名,中了一甲探花郎,最初是在翰林院供职。说来也是巧合,那是我到侯府的第三年,老侯爷带我回京省亲,途中遇上了回乡祭祖返京的卫老爷。卫老爷在途中遗失了包袱银两,马又受惊跑了,正为返京发愁,老侯爷便带他同行,如此相熟,进而一个玩笑连了宗。”
“玩笑?”紫翎与其他人一样的好奇。
老太太道:“是啊,一个玩笑。卫老爷的答谢邀宴,两人都醉了,说什么兴许推到上几代两家出自一家。酒酣耳热,不知谁先说了连宗的话,事后便真的连了宗。当时我得知了,真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