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年掌力一吐,已是击飞两只当前跃到的异兽,但异兽冲来越来越多,他想要在最短时辰内赶至幻虚身旁,已是不能,而且身后寒风大作,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些阴灵袭到近前。柳元年紧咬牙关,腾身而起,一脚踩在一只异兽头上,借力一点,往前掠出,眼瞧着就要接近幻虚,突感脚下一紧,已是被什么东西缠住,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将他往后扯去。柳元年身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身子已是被扯得往后急退。他百忙中低头一瞧,原来缠住自身双脚的却是两根透明丝带,若非他目力惊人,还真看不出是何事物。
好个柳元年,知道被扯回去必会落入到异兽与阴灵的伏击圈内,沉喝一声,猛地在半空中使出千斤坠,将身子硬生生落入地来,跟着身子一旋,转了个大身位,将那丝带扯得绷直。双手连出,噗噗两声中,又是击飞了两只冲着他飞扑而来的异兽。那丝带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柳元年就算功力强横,也是禁不住被扯得往前了几步,待他拼力又站住脚步之时,身前身后已是布满异兽凶物,獠牙利齿,阴嘶连连,只只奋勇当先,朝他咆哮扑来。柳元年此时双脚被困,已是行动不便之至,扑来异兽甚多,他那双手,已是不足以应敌。就在这紧要当口,只听远处传来阵阵呐喊之声,飞剑满天袭至,异兽纷纷坠地,原来是那些搜索而来的天干地支门人已到。
柳元年只觉得脚下一松,那丝带已是撤得无影无踪,转眼之间,异兽已是散得精光,钻入林中深处去了。柳元年顾不上自身疲累,赶忙奔至幻虚身旁,只见他面色苍白,脚下轻浮,身上鲜血奔涌,若不是天干地支门人及时赶到,只怕是凶多吉少。柳元年右手一伸扶住了他,左手已是在他身上指点不停,将那些伤口周边穴位封住,免得他失血过多而亡,只是他创面极大,鲜血才止住一会,又是流出不停,转瞬间也将柳元年半边身子染红。
柳元年急得朝那些天干地支门人大呼道:“谁有金疮药?快取来给我,越多越好!”
两条人影迅快无比从人群中飞越而出,朝他急急掠来,人未至声先道:“柳老弟,怎么了?”正是戌狗之音,另一人必是亥猪无疑。
两人赶到近前一瞧,也是大感棘手之极,那幻虚早伏在柳元年怀中,奄奄一息,神智尽失了。亥猪搓着双手,在旁走来走去,边走边冲着林子深处破口大骂。倒是戌狗还算冷静,已是取出止血疗伤的药粉,悉数倒在幻虚伤口之上,只是无论如何努力封堵,那血就是无法止住。
忙活一阵之后,幻虚身子已是渐渐僵硬,头一歪,就此去了。戌狗停住了手,无奈叹了一声,道:“柳老弟,道长大劫已至,无力回天了。”
柳元年紧紧抱着幻虚尸身,放声长啸,双目尽赤,悲痛之极,这幻虚道人与他私交甚好,此次下山,也是他写信相邀而来,想不到竟是将他带上了不归途。戌狗与亥猪不知如何相劝,只得在旁长叹短嘘,摇头陪着他一块伤感不已。
柳元年长啸一阵之后,突的住了口,将幻虚道长的尸身交给两名天干地支弟子,让他们将其带了出去,只待此事一了,必当开坛做法,送幻虚亡灵上路。随后神情变得异常冷静,盯着林中深处沉声道:“道长你等着,必拿那些阴灵替你祭法。”大步往前行去,戌狗亥猪二人怕他再遭伏击,赶忙带人紧跟其后。
天色黑沉,已是将要入夜,林外那昆仑老祖的亭轿处,一阵微风吹来,将那轿帘幔布吹得轻轻摇晃了几下,随着风势一停,一个女娥已是在亭轿正门廊道上现出身形来,朝门中跪伏下去。轿内传出那昆仑老祖不男不女尖声尖气问道:“里边的情形如何了?”
那女娥连头也不敢抬,轻声答道:“启禀老祖,奴婢一直跟在天干地支后头,见他们与林中阴灵恶斗几场,双方互有损伤,那些阴灵不敌,已是退到雨林中躲避去了,天干地支不敢入内,只顺着雨林之外一点点的搜索,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昆仑老祖哦了一声,又问道:“他们可曾发现了你?”
那女娥毕恭毕敬道:“奴婢并未深藏形迹,应该是被他们发现了,但想来是老祖威名所至,他们自忖还不是老祖的对手,所以也没怎么理会奴婢。”
轿中传出一阵大笑声,极是欢愉,想必此女的言词对那老祖听来极为受用,笑了片刻才缓缓道:“你这小丫头,想不让本老祖疼你都不行,来来来,让本祖再传你一招厉害法术,日后再碰上那群俗人,也不至于被他们的飞剑所伤。”
那女娥面上欢笑,叩谢道:“多谢老祖,奴婢不胜感激!”这才缓缓站起,款款移步,进到亭轿中去了,不一会儿工夫,亭轿中传来阵阵浪声淫语,时不时传出那昆仑老祖的咯咯尖笑之声。
一声冷哼破空而至,已有一人语声冰冷道:“什么昆仑老祖,什么仙家弟子?其实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狂蜂浪蝶罢了!妖就是妖,装得再好也是变不了仙身的。”
此声一起,亭轿内顿时沉寂下来,半响才听那昆仑老祖语声懒洋洋道:“不知是哪路神仙驾到,何不露出真面让本老祖瞧瞧?”
一阵大笑自远方传来,那人笑罢,接道:“让你见见也无妨,只不过可非神仙,而是凡夫俗子一个。”话声才落,西南远处隐约传来马蹄之音,越来越大声,往此处奔来。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后,才见一匹乌黑高头大马旋风般卷到亭轿之前,直冲入轿前正静立无声的舞郎音倌群中,惊得他们惊声四起,往两旁避之不及。快骑奔至离亭轿尚有半尺之处时马上骑士一拉缰绳,快骑前蹄离地,人立而起,仰首长嘶一声这才落下。只见马上之人也是一身黑袍黑裤,肩上披着也是黑色披风,头上遮着个大大的黑布斗笠,将面部遮挡着一丝不漏,黑人黑马,在浓黑的夜色之中,几乎融入其中,瞧不到分毫了。
昆仑老祖嘿嘿阴笑道:“我还道哪路高人来了,原来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主。”那人自顾低头,右手轻抚马颈,也不答话。昆仑老祖又是接道:“能在远处便听到这边动静,还能千里传音,冲着这份功力,应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为何要藏头露尾,连真面都不敢示人?”
那人这才缓缓应道:“你算是人么?”
昆仑老祖冷哼一声,声音阴森道:“你这是在找死!”他自号昆仑老祖,早自认是介于仙人之间,最为忌讳别人揭他老底,如今被这神秘人直言不讳点破,如何不恼怒万分?门前帘布一晃,接着又是一晃,两股劲风一前一后直朝那马上骑士袭去,那骑士似乎不知,安坐于马上一动不动,亭轿中又传出昆仑老祖几声冷笑,意在你死到临头了。不料笑声尚未停歇,两股劲风袭将过去,打在那人身上,犹如泥存大海,消散得无影无踪,而那人仍是一幅悠闲轻松之态,自顾轻抚着马背鬃毛。
昆仑老祖笑声戛然而止,亭轿归为沉寂,想来那昆仑老祖定是吃惊非常,他存世数千年之久,自忖修为高绝,放眼天下,除了有数几人,只怕无人能与其平起平坐,所以才胆敢自号昆仑仙家老祖,想不到自己这番出手,虽没尽了全力,但也用上了五六分,眼前这人却是纹丝不动,瞧来自然也是无事,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揣摩起这人的实力来,越想估计越是吃不准,是以久久不见出声。
见昆仑老祖不再出声,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面上却是横七竖八布满了道道伤疤,瞧来面目又是丑陋又是吓人,唯有双眼精光四射,朝亭轿望去,冷笑道:“你也就这点本事?还敢自称仙家老祖?也不怕贻笑大方?”
昆仑老祖沉声道:“好,好,算本老祖看走眼了,原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那人仰首哈哈一笑,道:“你是错之又错,方才我已说过,本就是一凡夫俗子,怎么就不是一般人了?好过某些妖物,明明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偏偏当自己是根葱,恬不知耻,这日说自己是什么仙家弟子,明日又说自己是什么仙家老祖,敢情都将自己真的当成了神仙了。”他说话毫不客气,连讽带刺,根本不给昆仑老祖半分颜面。
亭轿内又是沉默片刻,那昆仑老祖才语声沉冷道:“阁下到底是谁?想来今日是专程来寻本老祖霉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