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女真族能够自由开展贸易,明朝也曾经下令给予他们优惠政策,比如说永乐四年三月,明朝政府“设辽东开原、广宁马市二所。初,外夷以马鬻于边,命有司善价易之。至是,来者众,故设二市,命千户答纳失里等主之”。辽东马市正式设立。后又于天顺八年秋七月乙未,设抚顺马市,先后在开原、广宁、抚顺设立五关五市,即广宁设一关一市,以待朵颜、泰宁两卫;开原设三关三市,以待海西女真、野人女真及福余卫人;抚顺设一关一市,以待建州女真人。
就这样,女真和明朝度过了一段相对稳定的时期,如果能够长此以往,女真族并不太可能被推上明朝的对立面,更不可能成为大明王朝的终结者,可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下去,因为双方都发生了改变。
有很多清史资料在形容女真族和大明王朝的关系时,总是喜欢把女真族描写成一个只能被动挨打的爱哭鬼一样,似乎女真族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朝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一样。事实上,并非如此,其实读者们想想也能猜出来,一个能够在马背上夺天下的人,又岂能是一个只会哭的软包呢?关于女真族和大明王朝之间的恩怨,只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都变了,这才导致原本平衡的天平失衡了。
自从进入公元1451年,明朝东北的边关似乎就不太平,史料上记载着这样几件事情:
景泰二年十月乙酉载:“建州等卫女直都督李满住、董山等,自正统十四年以来,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蔽”
成化二年冬十月甲寅载:“海西、建州等夷人结勾三卫,屡扰边疆”。
成化三年正月、二月、三月,都有关于建州、海西女真侵扰辽东地区的记载。
成化三年秋七月甲子朔载,建州女真“恃强为恶,自开原以及辽阳六百余里,数万余家,率被残破”等等记载在《明实录》更是随处可见。
因此,大明政府的“怀远之仁”,换来的并不是边境的长治久安,相反,换来的是屠刀、是杀戮。此其一。
其二,在大明王朝遭遇到危机的时候,女真族做出了“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举动,
巡抚辽东都御史陈越奏折:“今朵颜穷迫,潜结海西,转市于我,而海西藉彼马力,数犯我边,甚为非便。”
正统十四年发生的土木堡之变,是大明政府一次严重的危机,英宗朱祁镇被俘,瓦剌大军进逼北京城。即便这样的国难,大明政府只是“革朵颜三卫互市”,依然保留了与女真的互市。然而,女真却在李满住、董山等带领下,趁火打劫,滋扰边关。
不仅如此,女真还勾结叛乱的朵颜三卫,利用马市为朵颜三卫走私,扰乱大明政府惩治叛乱的计划。
其三,女真族在朝接受大明的官衔之后,却频频向朝鲜国称臣纳贡,据《清史稿》载:“天顺二年正月,李满住朝于明。二月,进董山右都督。时董山阴附朝鲜,朝鲜授以中枢密使。”
有了以上三点,明朝又岂能坐视不理呢?不过他们反击的手段很简单,并非是要真枪真刀地和女真族士兵们开战,辽东官吏们因为远离天子脚下,所以对女真族常常进行一番搜刮,当然这些银子自然是落入了他们自己的囊中,不仅如此,他们还擅自切断了和女真族的贸易往来,这无疑是给女真族一大重创,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来到中原地区贩马。
在这种情况之下,女真族对于明朝的感激逐渐变成了一种愤怒,当然,光是经济上的不满,还不足以激起女真的仇恨,明朝皇帝其实从一开始,就并没有真心的将女真族和自己的朝廷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利用女真族。到了明朝中期,他们对于女真族的态度更为恶劣,因为明朝的统治者看到了女真族即将崛起的苗头,于是他们选择了“捣其巢穴,绝其种类”的策略。
在万历年间,明朝甚至强行低价格收入女真族的人参,更有甚者,在公开场合之下进行抢夺,可是当时驻守在东北边关的将领李成梁丝毫不当回事,极力推行歧视、不平等的民族政策。这个时期明廷的民族政策有着根本性的改变,变得愈加黑暗。统治者早已忘掉他们的祖先,明太祖、成祖所倡导的“夷汉一家”“共享太平之福”的遗训。迷信武力征服、肆意剿杀,真正成为屠杀属夷的刽子手。
经过一段时间休整的女真人,很快便走出谷底。16世纪末,女真人除求生存避免杀戮外,为防止敌人的侵扰,在民族集居地区,以血缘集团形式组织起来的各自军事防御体系,纷纷营建起城堡和山寨。由于这种军事防御体系,无法应付大规模外来势力的冲击,逐步发展形成为地域形式的联盟,以此来达到军事上互保互援的目的。在这种军事联盟下,建州女真又一次得到发展和壮大。由于女真的凝聚,由原来的建州三卫,逐渐演变成建州五部。
随着建州女真又一次崛起,同时也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女真首领如:多贝勒、王杲、觉昌安、塔克世等,对于明王朝的黑暗统治和压榨,女真人无不纳于胸中,势必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而明王朝对欣欣向荣的建州女真和王杲势力的迅速强大,无疑视为朝廷心中之大患。
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昏庸的明王朝,无视建州女真人蓄怨积仇日深,不满明廷边政,不堪官吏欺凌,更不详察地方官吏督抚、监司等鱼肉女真人的罪行及犯边的因由,便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对建州女真进行镇压。这个时期的明廷,早已没有抚喻之政策,只是一味地变本加厉地剿杀。
就在女真族对于明朝已经到了最痛恨的关头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不仅改变了女真族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明朝的命运,这就是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是女真族的英雄,他清楚地看到,女真族之所以经过数千年的发展,都没有能够形成一定的规模,甚至连国家都算不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内部不够团结。于是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一共做了两件事——统一和外侵。统一一个部落,不算太难,毕竟同族的人身上都留着相同的血,在七年的时间里,他完成了统一这个使命,并且建立了后金。
他的第二个使命才是他人生之中真正的考验,后金地处东北,冬季严寒难耐,物资也很有限,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绝对是不够的。外侵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而他的对手大明王朝已经即将灭亡,此时果断出击,迎接他的自然是凯旋而归。不过他心里更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用糙话说,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想要进攻,就必须要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公元1618年,努尔哈赤带领着两万骑兵向明朝的边关发起了进攻,这场进攻是突然的,打得辽东巡抚李维翰一个措手不及,只好急忙调遣了一万军力去镇压。在张居正实行万历新政的时候,明朝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有所保证的,至少辽东一带有名将李成梁把守,可在这个时候,李成梁早已经过世三年有余,而张居正也成为上个世纪的传奇。所以此时的明朝军队不堪一击,还没怎么打,就被努尔哈赤的部队全部射杀。在此之后,后金的部队进入了雅鹘关、攻破了清河城,在军事上节节胜利。这件事情让坐在北京紫禁城上那个长达28年不理朝政的万历皇帝也感到了惊恐。
或许真的是太长时间不上朝的缘故,万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到底有多大的实力,只想着早早镇压下后金的势头,于是他命令杨镐带领数十万军队前去辽东一带,镇压后金,消灭努尔哈赤。
这条消息从京城传来,努尔哈赤笑了,明军却哭了。
驻守在辽东一带的明军自然是听说过努尔哈赤马背上的传奇,自然也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史书上是如何形容的呢?史书上写着:“(明军)累年以来,不修兵具,朽戟钝戈,缓急不足为用,金鼓几于绝响,偶令之截杀,股栗腕战,面孔殊无生色。”听到自己要去打努尔哈赤,很多士兵都躲在家里痛哭,不愿出关,甚至有些将领急急忙忙地申请调令,宁可降职,也不愿拿起兵器和后金部队去拼杀。试问,这样的军队还谈什么战争啊?
皇上有令,做奴才的也只能听令,不管这些官兵有多么不愿意,这场仗还是要打,杨镐从全国各地调来二十七万大军,对外宣称有将近五十万大军,而努尔哈赤一方仅有十万左右。
杨镐虽然是兵部左侍郎,可是这个人却真的没有什么军事才能,一般来说,敌我兵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大举进攻才能显示出人数上的优势,可是杨镐却将军队分而治之,他和几位副将将军队分成了四股势力,先后进攻后金。二十多万的军队分成四份,每一股势力只有不到十万人,这对后金的威胁就小了很多。
努尔哈赤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大军压境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到惊慌。他说:“明使我先见南路有兵者,诱我兵而南也,其由抚顺所西来者,必大兵也,急宜拒战,破此则他路兵不足患矣。”
就在杨镐等人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殊不知努尔哈赤早就分析出了明朝的主力军队究竟要走哪条线路,也想好了万全的对策。最终,这场“萨尔浒战役”以后金大获全胜而告终,大明王朝在和后金的对峙之中,从主动变为了被动,从强势变成了弱势。
经过了这场战役之后,努尔哈赤变得更加忘乎所以,得意忘形起来,估计这个后金的主子以为,大明王朝不会再有能够和他抗衡的将领了。只可惜,事实总是在打击着人的自信,对于努尔哈赤也不例外。命中注定的,他遇到了袁崇焕。
袁崇焕是大明王朝最后的一道屏障,这话一点都不假,就是他,在大明王朝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智慧牵制住了后金的铁骑。他和努尔哈赤第一次的交锋就是“宁远大捷”,那时的袁崇焕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宁前道”。
公元1626年,宁远的驻军还在等待着过元宵佳节,等着赏花灯、猜灯谜的时候,不料后金的军队突然之间强渡辽河,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不战而胜夺得了八座城池,很快就兵临宁远城下。驻守在宁远的不是别人,正是袁崇焕,他对于努尔哈赤军队的强悍早有耳闻,此次终于在宁远这里交上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前几座城池,努尔哈赤拿下得轻而易举,主要就是因为驻守城池的将领根本就没胆量和他拿命相拼,几乎是努尔哈赤说一句“放下武器,我给你们一条生路”的时候,这些将领就真的放下了武器,有没有给他们留下活路,也只能看努尔哈赤当时的心情而定了。或许是前面获得的太过容易了,努尔哈赤认为袁崇焕也是这样的货色,于是就照本宣科,将已经念过好几遍的劝降书又拿出来高声朗读。
袁崇焕在城墙上听着努尔哈赤的劝降书,内心之中的愤怒之火顿时就燃烧起来,他冷笑着看了看努尔哈赤,严词拒绝投降,更讥笑投降乃是懦夫之举。宁远城的百姓们纷纷表示要支持袁崇焕誓死保卫家园,这让袁崇焕军队士气大振。
光有士气还不能够解决问题,袁崇焕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毕竟他要保卫的不仅仅是大明王朝的江山,还有这给予他们无限支持的宁远百姓们。
他身边的副官说:“袁大人,眼看外面努尔哈赤那厮已经要跃跃欲试了,听说他的军队非常强悍,尤其是骑兵,甚至能和蒙古骑兵相抗衡。而且这一次,他们手里有三十万人马,而我们这边只有几万人,悬殊太大啊!”
袁崇焕白了他一眼,心里说: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又听到他说什么努尔哈赤的军队有三十万大军,就更生气地说:“三十万大军就真的有三十万了?这叫做虚张声势懂不懂?”
“那依大人的意思是……”
袁崇焕冷笑一声道:“哪里有三十万军马,至多不超过十三万,尽管他们的铁骑厉害,可是我们手中也有红衣大炮,再加上这城池易守难攻,我们还是有战胜的机会。更何况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宁远是大明王朝的北方门户,在我们身后,就是山海关,紧接着就是北京城,如果宁远失守,北京城就危险了……”说到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非常坚定地说出了八个字——人在城在,义当死守!
劝降书念过了,之后就开始真正的较量了。正所谓先礼后兵嘛,努尔哈赤带领着他的骑兵每日就守在宁远城外,他希望的是,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拿下这座城池。战争这东西,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比武,它涉及到太多的因素,眼前努尔哈赤面临的问题就是,自己的粮草还有多少、将领们的士气还剩下多少。
相反,袁崇焕一方就没有这样的担忧,宁远这一座城池之中的粮草绝对够分量,百姓们的支持也让官兵们士气大振。于是乎,两军对垒,就只能这样一直拼杀着,谁也不肯退后一步。
如果没有那高科技的产物,或许双方还能多僵持一段日子,可是宁远城里早就已经摆好了红衣大炮,在那里候着努尔哈赤呢。这炮声一响,官兵们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可是马却被惊了,动作大的都能将骑兵从马上颠簸下去。就这样,努尔哈赤只好撤兵回到了辽东自己的地盘上。这是明朝和后金交战以来,第一次大获全胜,虽然不说到底消灭了对方多少兵力,单单从结果来看,明朝胜了。
半年之后,努尔哈赤过世了,但是大明王朝和后金之间的争斗却远远没有结束,因为在努尔哈赤之后,大明王朝的真正对手登场了,这个人就是皇太极。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接过了后金的王位,不过在这个时候,皇太极并没有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匆忙上阵,他反而死守着自己后金的领土,建立了大清国。而明朝这边的袁崇焕却坐不住了,他认为,以现在明朝的状况,并不适合和大清开战。原因非常简单,就是明朝内部出了闯王李自成。可是袁崇焕刚刚提出要“议和”,就遭到满朝文武的激烈反对。
在前文中,我们说到过,明朝有祖训,不议和,很多大臣也以这个为傲,甚至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袁崇焕你背叛了大明王朝!在这种非议之下,袁崇焕被迫辞职,但是短时间之内,又重新回来了,并且与皇太极开始和谈,用以拖延时间。
皇太极对和谈似乎很有兴趣,就问袁崇焕,议和都有什么条件。
袁崇焕也很直接地说,要皇太极先除去帝号,恢复称“汗”。皇太极居然答允,但要求明朝皇帝赐一颗印给他,表示正式承认他“汗”的地位。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皇太极一心想要和明朝议和,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以大清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和明朝抗衡,根据史料记载,他曾经给崇祯皇帝写过一封信:“满洲国汗谨奏大明国皇帝,小国起兵,原非自不知足,希图大位,而起此念也。只因边官作践太甚,小国恼恨,又不得上达……今欲将恼恨备悉上闻,又恐以为小国不解旧怨,因而生疑,所以不敢详陈也。小国下情,皇上若欲垂听,差一好人来,俾小国尽为申奏。若谓业已讲和,何必又提恼恨,惟任皇帝之命而已。夫小国之人,和好告成时,得些财物,打猎放鹰,便是快乐处。谨奏。”
通过这封信,我们不难看出,当时的皇太极态度非常谦卑,口吻上也全是请求之意,然而,崇祯皇帝根本就不把皇太极放在心上,坚持不承认“大清”这个政权。我们都知道,崇祯皇帝是个非常敏感但是却又刚愎自用的人,在这一点上,他看错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