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欧文瑾也终于退了烧,童语给他熬了些蔬菜粥,走进卧室从他腋下抽出体温计看了看,她松了口气,可算是退烧了。
童语伸手拿走欧文瑾额头上的冰袋,又细心地为他擦净了脸。看着男人安好的睡容,童语有些不是心思,指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如若不是为了见她,他也不会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说到底是她不好……现在那个没好,这个又病了,看来她还真是灾星。
“你还要看我到几时。”床上的男人长臂一伸把女人拽进怀里。其实就在童语给他擦脸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他很享受被这女人照顾的感觉,于是他在装睡。
童语望着眼前的俊脸,她也笑了,“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叫救护车把你给拽走。”
“你不会的,你舍不得……”欧文瑾笃定地看着童语,就凭她去而复返,他就断定她在心里是看重他的。
童语被欧文瑾直白的话语给吓着了,她不着痕迹地拉开些距离,“饿了吧,先躺着,我去给你盛碗粥,吃过饭后还要吃药呢。”
“不用了。”欧文瑾拽住童语,看她的样子也一定是没吃晚饭。
“我还是去餐厅吃吧,你陪我一起吃。”欧文瑾克制着身体的不适,虚弱地下了床,湿热的大手牵着童语一起走出卧室。
行至楼梯旁,欧文瑾直感天旋地转,童语瞬间抱住了他,她的心剧烈跳动着,多玄啊,方才他差点就折下楼去。
稳住身子的欧文瑾有片刻的悸动,他的薄唇旋即弯起,“看来去餐厅是个错误,我们现在应该回到床上去。”
童语倏地收回自己的手,她说你就贫吧,小心我把你踹下楼去。欧文瑾赶紧虚弱地挂在童语的身上,他的手抚着额,“快扶我一把吧,我的头又开始晕了……”
明知道某人在赖皮,童语还是体贴地扶着他下了楼,把他安坐在餐椅上。晚餐很简单只有一锅蔬菜粥,但两个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所以吃得都颇香。
童语吃得差不多时,才抬眸看向欧文瑾,却不料此时他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撞,有什么东西在急剧升温。
童语掩饰着尴尬,“你……”
“你……”不曾想两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开了口,看到对方要说话,他们又同时止住话语,彼此望着对方,半晌他们相视而笑。
“你是问我为什么没有走吗?”欧文瑾自嘲地开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返回来吗?”童语也说出心里的猜想。
显然他们都猜中了对方的心思。
“我当然是舍不得走,好不容易赶来同城,刚见你一面就离开,我不甘心。”欧文瑾深深地凝望着对面的童语,这本是他的女人,现在却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他真是不甘心。
童语错开目光,“我是放不下你,在路上没有看到你,我就在担心你去了哪里?转念一想你一定还在蓝涛家,以你的性格才不会一走了之,所以你会固执地守在这里等我。”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无形的悲伤在彼此间弥漫,他们都在感叹命运愚弄人,明明他们彼此这般关爱,为什么当初还要让他们残忍地分离?既然分离了,他们也认了,都在努力地忘记对方,可老天显然怕生活太寂寞又让他们再次重逢。
然,重逢了却又不厚待他们,让他们不能依靠,彼此折磨着对方,终不能越雷池一步,只能这样远远的,沉默的看着对方,一心想着念着对方……
“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江岩他还在医院里等着我……”童语艰难地找着理由,她告诫自己她不能留在这里。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欧文瑾倾身向前攥住童语的手。
“再不走,医院就要锁门了。”童语这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硬生生地抽回自己的手。
欧文瑾本就憔悴的脸溢满悲伤,“我不相信你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轻贱吗?不值得你为我留下来,哪怕是我在求你,你也要狠心地离开吗?”
童语坐在那里久久无语,欧文瑾控诉的话字字如刀,在锋利地切割着她的心,让她留不得,也走不得……
“我保证不碰你,我只想拥着你入眠,像在大学时一样,只有抱着你,我才能睡得安稳踏实……”欧文瑾的话像催眠一样在蛊惑着童语本就柔软的心。
“……”
突兀的铃音惊扰了伤感抒情中的男女,童语慌忙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江岩,竟然是江岩,童语紧张地站了起来。
“小语,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过来?”江岩轻声地询问,殊不知他的话正鞭抽着童语自责的心。
童语抬眸看向对面的欧文瑾,他望过来的目光深沉而殷切,带着海一般的深情,似要将她层层淹没……
童语闭上眼眸,“江岩,我还在公司,今夜可能过不去了。”
“没关系,你先忙,累了就不要赶过来了,回家好好休息。”江岩温柔地嘱咐着。
“好,那你先睡吧,我明天再过去陪你。”
一滴泪从童语紧闭的眼中滴落下来,江岩的电话已挂断,童语却站在那里不能自己,她居然……居然在撒谎,她不相信自己竟也能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来。
欧文瑾把哭泣的童语拥入怀里,修长的手指心疼地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都是我不好,让你这样自责痛苦,可是我只想任性这一晚……”
童语还能说什么?她的心已倾向欧文瑾,是的,她狠不下心丢下他一个人,她更狠不下心再去伤害欧文瑾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就这一夜,童语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照顾生病的文瑾。
欧文瑾的手臂越收越紧,他也在对自己说,只要她不走,他就是这样的抱着她,他也甘之如饴……
为情痴缠的男女都在为他们即将面临的尴尬独处而找借口,但他们显然忘记了干柴与烈火自古以来就不宜同居一室……
*
郭政明执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今夜自从他回来就颇为沉默。
何琳从浴室里出来,扫了眼依旧站在窗前的男人,她的眉心蹙了下,她不觉得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在厚重的玻璃幕墙里只反射出郭政明自己的身影,高大魁梧却格外的孤寂落寞。
“丫头,你过来。”郭政明低沉的嗓音平静和缓。
何琳轻缓地走过去,这次高大的身影不在孤寂,身边多了一个娇小的女人。
郭政明很满意玻璃里那双登对的身影,剑眉舒展溺了一抹温柔,“丫头,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何琳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的气氛诡异地和谐,然,这不同寻常的和谐却让她更心惊。何琳回答得小心翼翼,“三年有余了。”
果然郭政明的语调逆转,“那你还有什么想得到的,我没有满足你的吗?”
“……”何琳沉默了,她最想得到的是自由,可她能说得出口吗?
郭政明微抿了一口酒,“台里的工作倘若你不满意,你还想去哪里?我来为你安排,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能满足你。”
何琳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她不知道郭政明的话从何说起。
“我……台里的工作很适合我,我没想过要离开。”
“很好。”
郭政明转过身来深深地凝视着何琳,“丫头,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
望着何琳愈变愈白的脸,郭政明的眼眸渐渐冰寒,一个信封递至何琳的眼前。
何琳迟疑地接过,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里面只是几张照片,然,何琳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惨变。
“她怎么了?”何琳的声音透着惊恐。
“没怎么,只是这一个多月她都不能再上镜了。”
照片尽数散落在地毯上,何琳焦急地抓住郭政明的衣袖,“政明,她只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对待她。”
“她做错了事,她不该妄想从我身边带走你,这次只是警告,她被弄伤了脸,下一次,她就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不是她,她没有要带走我,是我自己要去的,这事与她无关……”
何琳呜咽得浑身颤抖,晓静,她的好友居然受她牵连,看着照片中她那张受伤的脸,何琳的心已抽成一团。
“你终于说实话了。”郭政明长指钳住何琳的下巴,抬高她的脸,“原来这些天你的乖顺只是做给我看的?丫头,你背着我做这一切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不辞而别吗?”
何琳战栗地倒退数步,郭政明那双锐如鹰隼的寒眸看得她头皮发麻,“我……我没有……”
郭政明迫人的戾气步步紧逼,“你没有?那是你男人想带你走了?”
“不是的,苏逸他没有……”何琳用力地摇着头,她已吓得腿脚发软,这一刻的她已惊惧到极点。
砰地一声,水晶杯碎裂在玻璃幕墙上,未饮尽的红酒碎成一大捧的血花,狰狞地四处漫溢……
“啊……”何琳娇小的身子撞击在墙壁上,细嫩的脖颈已被黝黑的大手死死地扼住。
“你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何琳睁大了眼睛,她的呼吸被窒,她费力地抓扯着郭政明的手指,然,一切都是徒劳,郭政明的五指愈收愈紧,似要捏断她的脖颈。
何琳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最后的时刻她还是想到了苏逸,她的眼泪倾涌而出,她舍不得他,她真的舍不得他……
郭政明到底是狠不下心掐死何琳,他终是放了手,他的目光狠戾,一拳砸在何琳的耳旁,
“该死的,你以为我动不了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