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瑾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公司总经理秘书乔菲立刻心领神会,她附在苏逸的耳旁轻声低语,苏逸平静的脸上闪过异色,但稍现即逝。
当会议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时,苏逸才叫住正要起身的童语。很明显这个女人有些不在状况,他唤了她数声,她才猛然抬头,若有所思的神情泄露了她的心事。
“童经理,今天你可能要晚些下班,我们要一起陪欧经理去绅士会所坐坐。”苏逸温和地说出下面的安排。
苏逸的声音不大,却在童语的心里投下惊雷,她掩饰着自己的心慌,为难地抬起胳膊看了看腕表,“苏经理你看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余下的即兴节目我可能无法配合你。”
苏逸好似早已料到她会拒绝,他的唇角微扬,“童经理,你的工作没有结束,一个优秀的售后服务经理同时也要有过硬的公关能力。你不是去消遣而是去工作,把欧经理当作你的客户,我们的目的就是让客户满意。”
童语愕然,她显然没有料到温文尔雅的苏经理会这样曲解这个无理的要求,她错开目光微低下头,“对不起苏经理,这样的工作并不适合我,不要因为我的不适应坏了大家的好兴致。”尽管童语的声音不大,却透露出自己的坚决。
“童经理,你与欧经理是旧识吧?”一向不挖掘人隐私的苏逸此时却在问着另人尴尬的问题。
“怎么可能,我们并不认识。”童语惊讶地抬眸,只是她的回答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苏逸伸手打开会议室的门,语气已由商量转换为命令,“那是我感觉错了,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童语望着苏逸清冷坚定的目光,她知道此时的状况已经不允许她再拒绝,她轻咬下唇没有再争辩下去,而是先行离开会议室。
望着女人柔弱的背影,苏逸心中划过不适,这样的应酬对于一个正统的已婚女人是有些勉强了,但今天欧文瑾却指名让她坐陪,总公司已经下了指示,他也只能如此。
回到办公室,童语把手中的资料颓然地甩在桌子上,纤秀的双眉烦乱地绞在一起。她该怎么办?她应该去见他陪他吗?
老天似乎开了她一个荒唐的玩笑,多年不见的他与她竟在偏远的同城相逢,她还没有从复杂的心情中解脱出来,就又遭遇即将面对的尴尬局面,如此暧昧的角色定位,让她该拿何种心情去面对他?
童语缓缓来到窗前,额头无助地抵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似乎缓解了她稍许的头痛,翻飞的思绪乍然倾泻,时间在斑驳的记忆中缓缓流逝……
在大连的一所重点大学里,两个女孩儿挤在宿舍狭小的单人床上,躺在外侧的童语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心事。
春晓放下手中的杂志,目光中有着探究,“小语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奖学金了吗?学校又给你减免了学费,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不是我的学费。”童语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她担心的是她妈妈的病,医生说妈妈必需做手术,否则……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唯一的亲人是不是也会像她爸爸一样永远的离开她。
春晓的心咯噔一下,她明了童语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一定是童妈妈的病又重了。春晓利落地从床褥下摸出钱包,掏出里面所有的钱,“小语,这是我这几个月打工赚的钱,你先拿去用吧。”
童语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仔细地把钱放回钱包,春晓的家庭也不富裕,更何况这些钱对于庞大的手术费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春晓你的心意我领了,钱我自己会去想办法的。”
为了让好友安心,童语又扯出轻松的笑容,“我还没有谢谢你为我介绍的那份家教,小孩子挺不错的,很听话,这次考试成绩提高了不少,所以他爸妈已经给我加薪了。”
春晓担忧地望着好友,她实在想不出来她会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童语看了看表,时间还过得真快,她又该去打工了,她跳下床麻利地换着衣服,“春晓,今天是你生日,晚上你等我,我要请你吃饭。”
“晚上?你不上班了?”
“家教的那个孩子这个周末他爸妈要带他出去旅游,咖啡店那面今天我白班,晚上就没事了。”
“真的?那好哦!”春晓摆出标准的馋猫脸,“我正想吃学校北门那家的炒年糕。”
童语心里一暖,她何尝不知道春晓是在为她省钱,一盘炒年糕多少钱?三元而已,可是前几天她分明听春晓说过,她要减肥不再吃那爱胖人的炒年糕。
“今天我请客,去哪里要听我的。”童语最后套上风衣,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你一定要等我哦,我下班后就赶回来。”
“好,我等你。你慢点儿骑,路上车多。”春晓把童语送出宿舍,心疼地目送她离去。
同学们都说童语过于清高,但春晓明白她不是清高,而是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经营大家的友谊。这么弱不禁风的水乡女孩竟起早贪黑地到处打工,还要保持科科的好成绩,试问有几个人能做到。
那天晚上,童语还是把春晓拽到学校附近的饭店,点了两盘春晓爱吃的菜。不是童语奢侈,是她欠春晓的太多了,她为了不拖欠学费平时省吃减用的,春晓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内心却极为细腻,她每次买饭都会故意多买,足够她们俩个人的量,明明很胖的她还总是喜欢买瘦的根本穿不了的衣服,找各种理由硬塞给童语。
今晚这家饭店的客人并不多,她们坐在大厅临窗的位子,边吃边聊很是惬意,童语还不时地给春晓夹着菜让她多吃。
欧文瑾和同学们进来时并没有看到童语,今天碰巧是好哥们江岩的生日,他把关系好的同学都叫了过来,一起为江岩庆生。
“哟,那不是咱们学校的得奖专业户吗?”一个男生眼尖地看到了童语。
“她好像是特困生吧,怎么还跑到这里来吃饭?”有人提出疑义。
“咳,听说她又得了奖学金,一定是来改善生活的。放你天天吃清粥白菜的,你不腻啊?”先前那位笑着调侃,话语里有着明显的嘲讽。
欧文瑾顺着同学们的目光望了过去,原来是童语。这个女生是学校老师们眼中的宠儿,他们把一切美好的词语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勤奋、节俭、自强、自立……他不禁掀起唇角,扫了眼身旁的江岩,“江岩,你不说她是你老乡吗?不过去打个招呼?”
江岩的脸上漫过红云,捶了欧文瑾一拳,“开什么玩笑,人家会以为我有病呢。”他又转头扫了眼其他同伴,“你们这些臭小子就会瞧不起人,我告诉你们可不要小看了她,她从小就是个资优生,如果不是她父亲早逝家逢变故,她怎么会在这里混,早去清华和北大了。”
“切……”江岩的话遭到伙伴们的一致抵制,“清华?北大?嗯,是去了,一定是梦中去的。”
“哈哈……”大家笑作一团。
童语和春晓被笑声所惊扰,她们一同望了过来,童语的目光一沉,赶紧看了看春晓,果然好友的笑脸已是一片阴霾。童语轻抚她的手,“春晓快吃吧,菜都凉了。”
春晓收回目光,声音里尽是嫌恶,“真是见到鬼了,吃个饭也能看到他们,一群害群之马。”
童语及时制止住春晓的大嗓门,“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怕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自以为是的德性,不就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春晓的声音是小了,可是又开始像祥林嫂似的唠叨起来。
欧文瑾招呼大家进包间,他自己却把服务员叫到一旁,从钱夹里取出几张钞票递给她,并低声嘱咐了几句。
“文瑾,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进来。”江岩开门探出头来。欧文瑾走过去,手搭在江岩的肩上一起进了包间。
“春晓别生气,欧文瑾那种人不理他就是了,咱们不提他,多影响食欲啊。”童语好言相劝。
说起春晓与欧文瑾的恩怨,还得追溯到大一,那会儿最让新生妹妹们倾慕的就是这位比她们高一届的欧文瑾,只不过这位帅哥着实傲慢冰冷,冻伤了很多女生的心,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勇气可嘉的春晓,一封表白信换来的却是被人当众的羞辱。
接下来春晓明显心不在焉,童语便招来服务员结帐,与其坐在这里难受还不如打包回去吃,但让她意外的是,大厅的服务员告诉她这桌的帐已由6号包间的那位穿蓝色衣服的先生给结了。
童语哑然,她从口袋里陶出钱,把实际吃饭花的钱查好,攥在手里,无论那人是谁,她都要把钱还给人家。
春晓万般不愿还是陪着童语来到包间门前,童语伸手敲了门,门很快就被打开,开门的男生看到是童语竟腼腆地笑了。童语忽觉得他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看了下里面一屋子的男生面露犹豫。
“站在外面干什么,都是一个学校的,快进来说话吧。”江岩扶了扶眼镜,温和的话语倒让童语放下了些许的顾虑。
由于欧文瑾的缘故,童语让春晓等在外面,她一个人走了进去,也看到了服务员所说的那位替她们结账的人。说来也巧,那天满屋子的男生只有欧文瑾穿了件宝石蓝色运动款的夹克衫,这让童语颇感意外,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让春晓深恶痛绝的不齿之徒。
包间里的男生们看到童语进来都停止了嬉闹,他们很好奇她来这里做什么?
童语清冷的目光锁定欧文瑾,她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钱放在桌上,漠然开口,“这是结帐的钱还给你,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不能接受。”说完她旁若无人地向外走去。
“等一下。”欧文瑾的声音有些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脸正晴转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