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除夕将至,劳累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得到了歇息的机会。
长安城,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千家万户贴起了春联挂起了桃木符,家街头巷尾起了春酒的醇香,求学的游子打点行装准备归乡探亲,下朝归来的官员们计算着今年应得的俸禄,孩童们吵着闹着要母亲张贴杨柳青的年画,少妇们羞答答地从丈夫手中接过桃花坞新制的胭脂。
长安每年迎春之际必放烟火,明月当空,未央湖波心荡,一圈一圈的漾开大唐的繁荣昌盛。
我在人群中穿行,整个夜空流光溢彩,姹紫嫣红,亮若白昼。
远远地有皮影戏的唱腔传来,我循声找去,却是李佑在城墙上低低的歌唱。
“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
这曲子,哀怨至极,忧伤缠绵,听的人也是肝肠寸断,这是长门怨的曲子,相传是西汉陈阿娇皇后在冷宫中所作,因曲风过于凄凉哀怨,甚少传唱于市井,不知他从何处学来,又为何在今日唱此哀曲。
我上前轻道:“李佑!”
李佑转身,见是我,嘴角轻扬:“小娘子去哪?”
“今日出门看烟花,遥遥听见有人在唱皮影戏,不想是你。”
“小娘子若是无事,与我在此赏月如何?”
我扑哧一声乐了:“李公子,今夜长安烟火满天,何来赏月之说?”
李佑道也是,便与我倚在城墙豁口上闲谈。
“今日如此喜庆,为何你要在此唱长门怨?”
“小娘子知我自幼孤苦,爹爹有不少姬妾,我娘只是其中一个,生下我后,娘亲便失宠,终日在自己的院落里徘徊,郁郁寡欢,犹忆娘亲时常唱长门怨,后来直到娘亲去世,爹爹也未曾来看一眼,对爹爹来说,娘亲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姬妾,但对娘亲来说,爹爹就是生命的全部。就连我啊,娘亲也是不甚在意的罢……”
“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我时常在想,娘亲的心,应该和那幽居的阿娇皇后是类似的吧,只是娘亲甚至都没有相如来为她吟诗作赋,只能孤孤单单的继续等待,等待永远都不会来的爹爹……”
我亦自幼失母,爹爹倒是个长情的人,多年一直未曾续娶,想来应是比李佑幸运,见他如此,也是不忍。
他惨然一笑:“小娘子,不必为像我这样的人伤神,我李佑,只是一个废人罢了……”
那语气,那神情,竟与唐管家前日捣鼓机器无果,哀叹“难道要羁留唐朝不得返乡”有几分相似。
我道:“李公子,莫要如此作践自己,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无可厚非。”
李佑笑道:“终是小娘子最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