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锅》—2
我常在想,人与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有时候,明明是敌人,却会不由自主地帮了你一把,
而朋友,相反在有些时候确会狠狠给你来上一口。
但是,如果你的心灵足够宽广,你的意志比你的骨骼更加坚硬,当一切都无法再伤害你的时候,
也许世界在你眼里就只剩下宽容和救赎了。
潘帅忽然开口了,眸子里一亮,“其实我自己在家也经常做麻辣香锅,只不过只有一个人吃,忒没劲。”
杨金帆莞尔一乐,每次吃辣,她的脸颊都会飞起片片彩霞,她盈盈地笑道,“像火锅,麻辣香锅呀,我发现带锅的东西都要大家围在一起吃,才有感觉。”
潘帅忽然眼睛一瞪,怔怔看着我,“四九,你要不然,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什么?”
潘帅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认真地用牙齿给牛蛙肉剔骨。死东西,不知道我吃东西容易噎着吗?
我看着她,微微一乐,牙和脸部还在不停地运动着,等咽下最后一口鲜美的蛙肉之后,我叹了口气,“想到是想,就怕我妈不让。”
杨金帆扑哧一乐,“我说你怎么总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呀。一说什么就是……”
“我妈说了……”
“老妈说了……”
“你背着你妈出门算了……”
“对,把你妈装兜里……”
“把你妈变成机器猫是吧?”
杨金帆和潘帅又逗上我了,害我脸颊微微发烫。
谭芯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先是喝了口鲜橙多,润了下喉咙,“我说四九,不是我说你,你不知道吗,离开妈越早的孩子越成功。”
我耸耸肩膀,无奈地翻了翻眼皮,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不够成功,但是,也许,不能说也许,这就是和我这个老妈有极大的关系。
想当初,当同学们全部拿着各种文,史,政问题来问我的时候;当政治老师年级组长叫我给当年的会考压政治大题的时候,我居然押五中三;当我作为全年级的代表作高三冲刺宣誓的时候,我的那篇精彩的致辞甚至被很多家长传诵……
而那时的谭芯,经常为了自己考全班倒数第一,痛哭流涕地和我去学校旁边的公园小坐。
俩人一起喝一袋五毛钱的酸奶,抒发自己的悲伤心情。
而现在,我们却天上地下,犹如云泥之别了。
我的母亲,一个小机关的小科长,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你要努力像妈妈一样当公务员,成为一个科长。
当我获得征文比赛全国第一的时候,我的妈妈会对我说:这有什么,以后如果你有本事,去当科长。
当我获得全市歌唱比赛第三名的时候,我的妈妈会对我说:这是正经事情吗,你有本事,去当个科长。
当我取得任何在别人面前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成就和殊荣的时候,我的妈妈都会不屑的说上一句:这都不算本领,你有本事,去当一个科长。
她的世界小到只有一个机关,那四四方方的机关大院,是她人生的整个世界;她的世界甚至没有圆形,没有椭圆形,更别说三角型与矩形了。
而我注定要走到她为我画地为牢地四方形之中,并且这四方形,比她的四方形更小。
我曾经偷偷去公司面试,让我不可思议的是,面试我的人请我吃了顿豪华的套餐,我还记得那个地方叫做中粮广场。
我曾经记得我和妈妈说,我要离开机关,我要飞离那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她淡淡地说道,“再等几年,你可以做到你们机关的科长。”
我不知道,是谁?是谁在她头脑里种下的那颗满是执拗的种子,居然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了这么多年,并且,还要再继续在我的家族里延续生根发芽。
北京,也许曾经是一个疯狂崇拜仕途登高的地方,到现在仍然是,至少在很多人的眼里;但是,在我脑海里不是。
我渴望的是一个自由的职业,自由的灵魂,自由的创造,让我能够像出笼小鸟一般的自在与快活,站在屋顶高声放歌。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
我忽然觉得,我的味蕾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了,即使吃这一锅活色生香的麻辣香锅。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自从去了那个小小的机关杂志,我感觉我的生活和那周围的院墙一般的灰暗晦涩。
为什么,我不能去面对,面对我的生活。
我的眼中,忽然盈满了点点的泪光,我不能像潘尼雅那样,孤独地真实着;不能像谭芯那样,矜持地优雅着;不能像杨金帆那样,坦然地淑女着。
我甚至在和谭芯去酒吧的时候,淡淡道,“只要一杯柠檬水。”
我的心中充满着矛盾。
约束与放逐,或是其他什么。
我最好的大学同学乐蔷,又是一个比潘帅还要性格强硬的大女人,她已经给我的人生下了一个判定:四九,你需要找一个死心塌地爱着你的人,死也要娶你那种,不娶你就会死那种。不然你嫁不出去。
没错,当那天,我和第N个男友分手之后,再次拨响了她的电话。
要知道每一次,我都喜欢和她诉说我的爱情滑铁卢,并且,汇报的绝对都是完全终结篇。
她在电话的那头,大洋彼岸,总是嘻嘻地笑着,然后又嗔道,“告诉你视频吧,笨蛋,打长途不要花钱的,笨蛋。”
然后傻傻地我,揪着电话线,听她笨蛋笨蛋的骂着,只有那样,我才会觉得舒服。
打一个越洋电话,穿越千万里逆转的时空,只为了她一句充满怜爱的笨蛋,每一次,我会笑,也会哭,那泪水是热的,心也是热的。
因为我所有的朋友都会安慰我,“别着急,缘分未到。”
只有乐蔷,唯有乐蔷,这个睡在我下铺,和我打的最凶,也对我最好的女生,在用生命感受着我孤独的心灵。
她知道,我是一个无比胆小的人,无比的怯弱,害怕爱情路上哪怕一丁点的挫折与风波。
我无法承受前路上的困阻。
我是一只想飞却不敢飞的小鸟。
什么在屋顶放歌。
连飞也不会。
只能在泥潭里像鸭子一样嘎嘎乱叫。
“四九,你干嘛哪,你哭什么呀?”潘帅的眼睛太尖了,她看到了我眼中星星点点。
杨金帆掏出手边的薰衣草纸巾,“擦擦,擦擦,小泪包。”
谭芯嘴角一撇,“别哭了,其实你也不错,至少不像我们压力那么大。我现在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说,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
我怒了努鼻子,接过了杨金帆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看着她们三个人,“切,我没事,我是被辣椒不小心呛着了。”
潘帅的大手伸过来一拧我的鼻子。
“哎呦。”我捂着鼻子。
潘帅吐了下舌头,笑道,“又装相,就属你最多愁善感了,我每天到想吃我妈做的饭哪。我老妈说了,你都大了,赶快走,别跟我眼前晃悠,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回来啊。”
潘帅家去年买了大房子,复式结构,二环位置,200多平米,装修的超美。这全部得力于她老爸。
要说潘帅的老爹,真是属于大器晚成,一个老教授,在职的时候没人赏识,退下来了以后,当了一家公司的顾问,每月10万的收入真是让人瞠目结舌,谁说文化没用,谁说没用,那是没用对地方。
就在潘帅美美地设计规划自己房间的布置的时候,潘帅老妈发话了,“不结婚别回来住,我们老两口看着你一人眼晕,要是嫁了人,回来住,妈怎么伺候你都乐意。”
潘帅那天气得揣着他爸典藏的一瓶伏特加就出门了,生生地把我给从家门提溜出来,去东直门吃麻辣小龙虾。
到了馆子,人家说,我们这不让自带酒水,潘帅拍桌子上五十,“拿走,别废话。”
我本来以为叫我出来喝酒,怎么着也得给我喝几口吧,唉,都让她一人喝了;我本来以为叫我吃我不爱吃的小龙虾,她怎么着也得多吃点吧,结果都让我吃了。
悲剧。
她那天,我看到她哭了,“为什么,原来在大学老师家属院,我妈说我是老姑娘,不让我回去住,说老邻居看见老问,他们觉得面上无光。”
我点点头,深知她的难处。
我不也是吗,同病相怜,住在我妈妈分的那个机关大院宿舍里,每次晚上回家,或是周末出门,无论我怎么乔装打扮,都会有阿姨,叔叔,伯伯,奶奶问道,“四九,干嘛去,一个人呀。”
我都纳闷了,我戴着墨镜,我变换发型,我戴着帽子,我画着浓妆,我女扮男装成不?
后来我发现,我即使是化成灰了,他们和她们也能把我认出来,不但认出来,问的时候再追加一句嘟囔,“四九,不小了,也该找了,别挑了。”
上帝,请不要再折磨我和我们。
身心疲惫。
爱情是世上唯一一件,努力做但成功不了的事情。
如果上帝不眷顾你。
我看着潘帅,一个声音,来自我心底,这次我放开了我的心,“我去和你一起住,做个伴好不?”
潘帅刚和我说完话,就开始无耻地用筷子在锅里扒拉仅存的几块牛蛙肉了。
她一听我要和她一起去住,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激动的白眼直翻,夹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蛙肉,嘿嘿一乐,“你又蒙我哪吧,你妈能同意吗?”
同意怎样?
不同意又怎样?
我决定要彻底摆脱我嗷嗷待哺的外号,并且把它扔到地上用脚彻底碾碎。
(年年感谢朋友们的厚爱,求收藏,推荐与PK票,年年会竭尽全力,奉献好玩好看的小文给亲们,目前在主力写《七煞新娘》。这个更新稍慢,因为不想糊弄自己,要保证好的创作状态和质量,不会太监的,请大家放心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