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气冲出别墅,在花园里狂奔。忽然,我停下脚步,怔怔地盯着前方的树荫下。夜晚的花园影影绰绰,树木和花草都被笼罩在浓黑里,夏虫依然在草丛里鸣叫,似乎它们的盛会才刚刚开始。隐隐的争吵声从树荫下传来,我下意识地朝树荫走去。
绘织和圣哲站在那棵树下,我躲在他们身后不远的一丛花后。我终于听见他们在争吵什么。
“绘织,你真的要同振宇一起去意大利?你明知道振宇他喜欢的不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自己骗自己,让彼此都难过?”听得出来,圣哲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除了这样做,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振宇,要不是七七她乘我不在夺走了振宇的心,我和他现在就是最好的一对。”
“别傻了,振宇要是一开始就喜欢你,他为什么不早点告白?为什么一个夏七七就能够轻易地夺走他?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绘织,你这样做只会伤害所有的人!”圣哲似乎很激动,他的声音不觉间拔高了。
“啪”的一声,传遍了整座花园。我猛地一震,一下子从花丛里站起身来。我看到绘织的手伸在半空中,正缓缓的无力的垂落。她整个人都在因太过激动而颤抖,双眼呆呆盯着眼前的男生,仿佛被定身动弹不得。圣哲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望着绘织,无声无息。
良久之后。
“圣哲,求你不要再管我!我自己的事情我很清楚,就算这是万劫不复的事情我也愿意去做。这一辈子,就让我固执一回吧。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着我,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关爱。可是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我爱的人。对不起。圣哲。”
绘织说完,无力的转过身朝房间走去。我看到在门口,姜振宇站在那里,正等着绘织。她缓缓向他走去,他们的身影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子重合在一起。振宇上前拥住了绘织的肩,扶着她朝屋里走去。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直到圣哲叫我,我才怔怔地回过头。
“前辈……”我的声音轻得如同细蚊。我看到了圣哲脸上鲜红的指印,心猛地抽痛起来。前辈他应该非常痛苦吧。
圣哲对我浅浅的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落寞。“七七,要回去吗?”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
“嗯。”我轻轻的点头。
“我送你吧。”
我望着圣哲,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此刻的笑容比痛哭还让人觉得难受。我希望他能够把所有的伤痛都化为眼泪,而不是现在这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汽车在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马路上行驶。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车内我和圣哲都沉默着。圣哲打开音响,车里的沉默被缓缓的钢琴声打破。还是那首曲子——《昔日情怀》。我静静地望着圣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前辈……会一直都喜欢绘织姐吗?”我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会。”低声的回答。
“就算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会将自己遗忘,还是会那样执着的喜欢吗?”
“会。”
我看到圣哲的眼睛里有什么在晶莹地闪着光芒,耀眼迷人。他温柔的脸庞,柔软的褐色头发和薄薄的嘴唇都散发出特别的柔情。此刻的圣哲温柔得让人心疼,真想将他紧紧握在手心,给他哪怕最卑微的温暖,让那颗执着的心不再痛。
我会吗?如果振宇跟另一个女孩离开,不再爱我,甚至不再记得我,我还会像圣哲一样,将他紧紧埋藏在心里,深深爱着吗?
我想我会的。不管他选择了谁,我依然爱他。
我的心似乎不再那样难过了,不管振宇爱的是谁,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爱着他。爱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而已。就算没有回报,我也会一直爱下去。因为在我爱他的时候,我感受到爱情的甜蜜与苦涩,让我真切的感受到我爱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前辈。”我对他浅浅一笑。
圣哲有些惊愕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会意地笑了。
汽车在安静的公路上缓缓行驶,车窗里飘散着轻柔的钢琴曲,而车内的我们已经不再为爱情感到迷惘心伤……
三天后。
今天是振宇和绘织离开的日子。一早起床,我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送行。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到振宇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在屋里踱着步,坐立不安。一想到振宇就要离开了,我的心就痛得不行。墙上的挂钟忽然当当的敲了起来。我顿时如梦初醒,发疯般抓起桌上的钱包就飞奔了出去。
我站在机场的宽敞的玻璃大厅里,不断的喘气。
“各位旅客,飞往罗马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旅客们做好登机准备。”
大厅里飘散着播音员甜美的嗓音,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振宇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惊慌的在大厅里搜寻着振宇的身影。我奔跑着在每个检票口张望,寻找。忽然,我看到了那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我下意识的躲在了一旁的柱子后。
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我紧张的紧紧握住柱子,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一些。终于,我还是忍不住缓缓探出头。
我看到振旭、姜妈妈和姜爷爷都来送行。可是圣哲前辈却没有在这里。他应该同我一样,不忍心看到心爱的人就这样离别吧。振宇同振旭低声说着什么,然后紧紧抱住了弟弟。我的泪水又开始泛滥了。他们两个终于和好了。
随后振宇同姜妈妈、姜爷爷一一告别,绘织也同他们拥抱,告别。我静静地望着他们,任由眼泪溢出眼眶,心在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是我的错觉吗?振宇的目光好像在入口处搜寻着。他是在寻找我的身影吗?是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心满意足了。至少,他还记得我。
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很开心了。振宇。
我不再看他们,身子在缓缓地下滑。我靠着柱子,呆坐在地。
干净得如同透明的地板上,映照出许许多多旅客的身影,旅行箱在地板上拖过,发出轰轰的滚动声。无数的旅客在我面前来来往往,一闪而过。大厅里人声吵杂,我却什么也听不清楚。每一天究竟会有多少的人要离别呢?如果每一次离别都会这样难过,那候机室真是一个太让人悲伤的地方了。
我终于缓缓起身,下意识的朝振宇刚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我?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振宇的脸庞。每一张都是同样的好看,让人舍不得。
我忽然笑了。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可是我却不愿意去擦。
这是我们爱过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