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埋头吃饭。
忽然振宇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直视姜爷爷。
“爷爷,今天正好我们一家人都聚在一起,我想把事情说清楚。”姜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严肃的看着振宇,有些不自然的说:“现在在吃饭,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我现在就要说。我不想再等了。”振宇强硬的语气不容半点反驳。“爷爷,你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姜氏集团董事长的位子传给振旭吧。”
“振宇,现在不要谈这个。”姜爷爷有些烦躁的说。
“爷爷,如果你不决定好,今天我是不会罢休的。”振宇一点也不肯让步,姜爷爷看着他,眼冒怒火。
“你……你这个不孝子!”
“振宇别和爷爷生气了,快坐下吃饭。”姜妈妈开口道。
“妈,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解决。”振宇转头看向母亲。
“好。我就跟你明说,我是绝对不会将董事长的位子传给振旭。”姜爷爷看着振宇,眼睛通红。我们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姜爷爷。
“为什么,爸爸?振旭也是我的孩子。”姜妈妈喊道。
“淑娟,你明明知道答案。”姜爷爷盯着伯母。
“妈,什么答案?”振旭一脸迷茫。
“可是爸爸,振旭就是我的儿子,我一手把他带大的,他是姜家的一份子。”姜伯母没有理会儿子的询问,一直看着姜爷爷。
“可是他终究不是你亲生的。”
姜爷爷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愕万分。姜妈妈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蒙头哭起来。怎么可能?振旭竟然不是姜家的人!那他为什么会在姜家呢?
“爷爷,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为什么不是妈妈亲生的?”振旭激动地站了起来,脸色通红。
“振旭,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
“不,爸爸,你不能说,振旭他会受不了的。”姜妈妈忽然大声哭喊起来。
“淑娟,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不能再隐瞒了。”
姜爷爷满脸忧伤的望着伯母,然后又看向呆若木鸡的振旭。
“孩子,对不起。爷爷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现实,你并不是姜家的孩子。你的父母亲是姜家的职员。那天,天昊同你父母去参观新建的项目,突然建筑工地燃起大火,天昊和你父母都没能逃脱。后来,我们在你家发现了还在摇篮里的你,淑娟相信你一定是上天给她失去爱人的补偿,毅然把你接到姜家,抚养长大。”姜爷爷早已老泪纵横。
我的眼泪也流出来,在一旁低声哭泣。振宇呆呆的一动不动,眼中泪光闪烁。振旭就像被抽空了思想,一动也不动,忽然,他大叫一声:“你们都在骗我!我不相信!”冲出了客厅。
“振旭,回来,回来!”姜妈妈已经泣不成声。本来欢乐的相聚,变成这样悲伤的局面,人生多么无情。
振宇忽然站起来,也冲了出去。
我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知过了多久,振宇垂头丧气的走进客厅。姜妈妈立刻站起来,拉住他,急切的问道:“振旭呢?振旭怎么样了?”
“我没有找到他。”振宇满脸悲伤的说,我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悲伤,如此难过的样子。这样的事实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振旭……”姜妈妈大叫一声,晕了过去。振宇连忙扶着她,我慌忙过去帮忙。
“快叫医生来。”姜爷爷朝一旁待命的小桃喊道。
我们将姜妈妈送到卧室躺下。不一会儿,医生来了。经过诊断,医生说伯母悲伤过度,好好休息就会没事。我们终于松了口气。振宇将爷爷也送到卧室休息。
偌大的客厅,现在只剩下我和姜振宇。振宇坐在沙发上,用手蒙着头,肩不住的颤抖。那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好像也失去了光彩活力,紧紧贴着头。我看到他难过的样子,心里就像被狠狠揍了一拳,又痛又闷。
我坐到他的身边,抱住他不住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别太难过了,振宇,这并是你的错。”
他缓缓将手放下来,眼眶红红的,眼中还有泪水在打转。他痛苦地看着我。我的心痛得更加厉害。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振宇他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此刻却难过得哭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这么难过。
我惊慌地抬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振宇,振宇……”我将头紧紧挨着他的脸,心疼的喃喃叫着,真希望此刻所有的痛苦都让我一个人承受。
“七七……你……知道吗……”振宇的声音哽咽了,他想说什么,可是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我看到他的眼泪又溢出眼眶,再次轻轻替他擦去。
我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我知道他如果现在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振宇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看着我说道:“从振旭来到姜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恨他。因为自从有了他,妈妈的心思就都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帮他洗澡,帮他穿衣,带他去游乐园,买好多玩具……这些妈妈从来都不会为我做。每次我发脾气时,妈妈总是说,弟弟还小,我应该让着他。”
“是振旭将妈妈的爱夺走了,我一直都这样认为。如果没有他,妈妈就会只爱我一个人。所以我不许他叫我哥哥,不许他和我一起玩,不许他接近我。只要他在家我就会不回家,我和他就如同水与火,不可以同时存在。”
“可是现在,当我知道振旭是妈妈收养的孩子时,我才发现自己以前对振旭做的事是那么不可原谅。我没有一天尽到过做哥哥的义务,我从没有好好跟他说过话,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可是他一直都是那样可爱,那样善良。他一直都是一个惹人爱的小王子。而我竟然对这样一个如此好的弟弟,怨恨了那么多年。我真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残忍,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补偿这些年对他的冷漠残酷。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不会原谅自己。”
振宇趴在我的肩头,低低的哭泣。他断断续续的给我讲出了这些年的苦楚和与振旭相处的事情。我除了轻轻拍着他颤动的脊背,什么事也做不了。他的眼泪滚烫,滴在我的衣衫上,灼痛了我的心。
亲爱的人,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不这样难过?你知道吗?当你难过的时候,我比你难过十倍。
振宇,这不是我们的错,要怪就怪造化太弄人。
当天夜里,我被振宇拉着去了“迷梦”酒吧。我乘振宇不注意,通知了圣哲。我怕振宇有事,而圣哲是我最感到安心的人,他一定有办法让振宇重新振作。
圣哲和绘织一起来到酒吧的时候,振宇正猛烈地一瓶又一瓶的喝酒。我在旁边劝阻,可是他完全听不进我的话。我知道振旭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我该怎么办呢?我要怎样才能减轻你的痛苦,振宇,你告诉我。
正当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圣哲他们赶来了。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听后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不管是谁听到这样戏剧般的事实,都不能承受。然后,圣哲在振宇身边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一瓶酒,说:“振宇,我们从小就一起玩,不管你有什么伤心事,我都愿意陪你一起承受。”说着,圣哲仰着脖子喝了起来。
振宇朝圣哲笑了。
我一下子急了,圣哲前辈怎么不劝解,反而跟着一起喝酒呢?我正要站起来劝阻,绘织却阻止我。
“这是他们疗伤的方式,就由他们去吧。至少人喝醉了以后,会暂时忘记痛苦。”绘织也拿起酒瓶,对他们俩说:“你们知道,从小到大不管你们俩做什么事,都会有我的一份。所以今天,我会陪你们一起醉。”
我看着不断灌酒的三个人,热泪盈眶。什么样的友谊还能比得上他们呢?我羡慕他们三个的感情那样好。振宇有他们陪伴着成长,是件幸福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拿起酒杯,喝了起来。我早已将那日醉酒后的种种“不良”反应抛诸脑后。我跟着他们一起笑,一起唱歌,一起流泪。我觉得酒精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从正常人变成疯子。
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走出酒吧回家的。我只隐隐约约的记得我们几个肩搂着肩,唱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摇摇晃晃地走在灯火辉煌的街上。不知谁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一拥而上,坐上回若水别墅的车。
我迷迷糊糊的下车,然后好像有人过来扶我,后来我就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