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美嘉没有来上学。我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我忽然觉得对不住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未婚夫却被我给“勾”走了,不管是谁都会又生气又难过的。
放学时,我背着书包朝校门口走去。经过报刊栏时,又看到了那令人惊叹的拥挤。报刊栏前有无数的同学伸长着脖子,踮着脚使劲儿往前面瞧。难道又有什么大新闻不成?我懒得去凑热闹,正要拔腿走掉,那一群人就像施了魔法一般,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有愤怒、惊奇、嘲谑、狠毒……所有人类的表情都在这里大汇聚。
安静。可怕的安静。一群小鸟从我们头顶飞过,拍打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看着他们,一脸的不解。
“同学们好啊!”我笑着打招呼。这样的安静太诡异了。
众人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反而阴沉得可怕。
“夏七七,想不到你不但是暴力小魔女,还是抢人家未婚夫的狐狸精!”
“夏七七,你真丢我们工高人的脸。”
“我们对你太失望了。”
“让夏七七滚出工高!”
“对,让这个坏女人滚出工高!”
“滚出去!”
“……”
我愣在了原地,张着口想解释,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喉咙里有酸涩的液体不断的冒出,我忽然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谁敢再说一句试试看!”
忽然的一声大吼,让所有人都侧目。我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一头红色的头发向我飘来。
“姜振宇!”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像见到可怕的魔鬼一样,一瞬间所有人都四散开去。最后,报刊栏前就只剩下了我和姜振宇。他生气的走到报刊栏下,一抬手就撕下了那张惹祸的八卦报纸,然后用力将它扯得粉碎。
在他撕下报纸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张照片。
姜振宇牵着我的手走出“云海”酒店大厅,美嘉在我们身后绝望地哭泣。
我的心忽然沉到了海底。说不清楚的复杂感情包围着我,化作眼泪喷涌而出。姜振宇走过来,轻轻拥着我,宽大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嘴里喃喃:“没事的,我会为你扛起一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在泪花中悲伤的笑了。
我没有让姜振宇送我回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独自走在喧哗的大街上,心里却被伤感弥漫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走进了“胖妈”大排档。也许是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幻想能够找回同心洁在一起时那些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推开门,我一下子怔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同大排档的老板聊天。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拔腿就走,可是那个人忽然回过头。他看到了我,表情惊讶万分。
我拼命的朝前狂奔。他跟了上来,在我身后急切地大喊:“七七,是你吗?七七,你等等。”
我不想等。我已经等了五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才出现?他明显苍老了许多,他乌黑的头发也变得灰白,他俊朗的面容也瘦削不堪。我都快忘记他了,为什么他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爸爸。我想象过当我们再次相见时,我该怎么叫出那两个字。可是,当他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勇气面对他。我承认我懦弱,我只会逃避。我并不想要将这些“毒素”思想清除出去。就让它在我身体里腐烂吧。我不配去奢望幸福。
“七七,七七……”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怎么就忘记了?他是长跑冠军,我怎么可能跑得过他?我跑不过他,我唯有停下脚步。
我站住了,转过头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他在我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来这个长跑冠军在岁月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他老了。我的心一下子难过起来。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慢慢变老。我忽略了岁月的无情。
“七七,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对我笑了,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这让我更加难受。我承认,在这一刻看到他在岁月面前渐渐衰老的容颜,我想原谅他。我想不再计较他们将我抛弃的事。什么都不再计较了。可是,内心的另一个我仍是倔强的,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低头。我知道,我的“毒素”又开始作祟了。
“你为什么还要来烦我?我早把你们都忘记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冷冷地说。我看到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他痛心地看着我。
“七七,”他声音有些哽咽。“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向你认错,你回来好吗?”他祈求地看着我。可是我转开了头,不再看他。我怕我再也不忍心看到他受伤的模样,我怕我会立刻投降,将这几年的坚守都抛在脑后,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扑进他的怀抱。他已经老了,他需要女儿的关怀。可是,我却狠心的别过头去。
“我不会回去。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那里没有我的家,有的只是一个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女儿的伤心之地。”我忽然又开始恨他,恨他当初为什么就愿意放开我的手。
我想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恨意。他被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眶红了,那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摇,他显得落寞而凄凉。我不敢再看他了。哪怕再看一眼,我就会崩溃。
我转过身。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别再跟来。”
我的脚又开始狂奔。我听见他的声音在风中颤抖,透着无尽的悲伤和悔恨。
“七七,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原谅爸爸……”
我捂住耳朵,可是那悲伤的声音还是不断的传来。我的泪水像江水一样奔腾而出。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泪水淹没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只能狂奔,狂奔。
最后,我终于支持不住,跌坐在地。我双手捂着脸,泪水将我的双手打湿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要怎样从这样的悲伤中走出来。
我的心里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