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 星期二 上午10点
第二天早上,纽约各大报纸都在头版刊登了一则报道,正是马克汉所担心的报道。除过世界日报,其他各家著名报社都收到了一封与奇南拿给我们看的内容完全相同的信件。一经公布,全纽约市立即陷入一片恐慌之中。虽然也有一些对此保持怀疑态度的人,但是这种新式杀人手法还是令大部分的报纸和市民感到不寒而栗。
马克汉和希兹一方面要应付记者的狂轰乱炸,一方面又要暗中保守秘密。他们尽量避免将矛头指向作为关键人物的迪拉特一家,更加绝口不提手枪遗失事件。一般的舆论对史普力格都表示了同情,在他们看来,史普力格只是一个很无辜的受害者。而对于马克汉迟迟不能对凶手提起诉讼大加指责。
史普力格被杀当天,马克汉立刻在斯泰微桑俱乐部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警局刑事科的莫兰警探和本部的奥布莱因指挥官也都出席了。我们对两起凶杀案的细节进行了详细的讨论,万斯还对他之前说只要弄清迪拉特寮或德拉卡家的内幕就能破案的理由进行了一番阐述。
“这两个案件有一些共同之处,那就是在不清楚两位被害者的详细情形之前,我们无从下手。而如今了解这些情况的人已经在我们的掌握范围之内了。”万斯最后强调:“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彻底调查这些人!”
莫兰警探对万斯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不过,他同时附上了一个条件。
“但是,看起来,你所指出的那个人不像是杀人狂呀!”
“这里所发生的凶案,绝非一个普通的凶人狂所为。”万斯回答说,“这个所谓的杀人狂恐怕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并且他的头脑非常好用。只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过分聪明和机智了。”
“但是,一个超乎寻常的天才,怎么能够在没有任何明确动机的情况下,做出这等残暴的行为?”警探问道。
“不,他是有动机的。在整个恐怖凶杀案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诱因。”
奥布莱因指挥官显然对这样不切实际的纸上谈兵不感兴趣,他没有加入到这场讨论中,对待这场谈话的态度也十分冷漠。
“这些话也许会对新闻界发表演说奏效,而对实际工作却没有任何帮助。”他抱怨道。奥布莱因把乌黑的烟卷咬在最里,看着马克汉说:“我们必须要做的,是将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一遍,从中找出能够在法律上承认的证据来。”
于是,这场会议最后决定,找相关专家对对主教的那封信进行系统分析,并从中追查打字机和纸张的来源情况。此外,还提出一项计划,秘密查询当天早晨7点到8点之间,在河岸公园的证人。并且还要彻底调查史普力格的个人情况,包括他的个人习惯及交友关系等。好需派专人调查当地的邮件收集人,并搜集从各地寄来的信,看能不能从中找出寄给报社的信封,并进一步追查出信函的来源。
其它就还是按照一般程序进行搜查。最后,莫兰提议在案发现场附近安排三位刑警,以便观察事态的发展或者与本案有关的可疑人物。当然,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是马克汉和希兹。
“我们已经调查过迪拉特和德拉卡两家人与罗宾被杀案之间的关系了。”马克汉做出说明,“这次,我又为史普力格的事专程去拜访了迪拉特教授和亚乃逊。明天还打算去拜访帕第和德拉卡。”
第二天早上不到十点,马克汉和希兹就来找万斯了。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奔波,我觉得好累。”检察官进门连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发牢骚了,“但现在已经把发条上紧了,那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看我们还是尽力而为吧!”万斯耐心地说:“对于这次的凶杀案,用普通的方法绝对无法解谜团,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巴斯帖大夫,看看我们今天能不能去看望一下德拉卡夫人。不过,我想先见一下大夫,想对德拉卡的病情有个初步的了解。”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医师家里。巴斯帖大夫是个气质优雅、很有修养的人,他招呼我们进去。
一进门,万斯就开门见山地说开了。
“医师,我们相信,德拉卡夫人或者她的儿子与发生在迪拉特家的罗宾事件有着间接的关系,并且我们有证据可以证明。在正式审问之前,我想先对她的精神状态做一个了解。当然,是在不影响你的职业道德的前提下。”
“请说的再具体些吧?”巴斯帖大夫似乎很警惕,但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我们想知道,”万斯回答:“在对待自己儿子驼背的这件事情上,德拉卡夫人似乎很自责。但是,根我了解,像她儿子的这种畸型现象,并不仅仅是身体伤害造成的。”
巴斯贴大夫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脱臼或者外伤会使脊椎受到压迫,从而导致半身不遂。同时,这种障碍还能造成身体畸型。通常,我们把脊椎骨炎和骨伤都称做是波兹氏病——一种结核性疾病。一般小孩儿容易患这种脊椎结核病,甚至有些天生就有这种病。事实上,外伤可以刺激潜伏在体内的病源,很可能诱使疾病发生。但是,对于骨伤真正的病理构造,原本是由休马斯和霍司雷共同发现的。德拉卡的这种畸型症无疑是属于结核性的疾病。他的脊椎弯曲,并且脊椎骨已被压迫的相当厉害了,同时还也显示出了骨炎的一些症状。”
“这些情况你向夫人说明过吗?”
“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可是都没有用。她一直都抱有一种不正常的殉道精神,对儿子的缺陷表示出深深的自责。这种错误的想法在夫人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了。这种念头也一直是夫人的精神支柱,这40年以来,她都不断地为此甘愿牺牲和奉献。”
“夫人已经被这种心理障碍影响到什么程度了?”万斯问道。
“这不好说。而且,我也不想就此话题展开讨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好,是有病的,她总会对一些事情进行曲解。有时候,她甚至会对子自己的儿子显示出一种过度的关心。她将儿子的全部幸福都掌握在手中。为了儿子,她什么都能做出来……”
“谢谢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医师,昨天夫人的失常状态就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一时冲动吗?”
“是的。夫人完全以儿子为中心,根本没有自我。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够马上作出判断,夫人的这种暂时性失常行为,是基于对现实的恐怖还是基于对想象的恐惧。这也许是长期生活在现实与幻想之间造成的。”
万斯在沉默好一会儿之后,问道:
“那么德拉卡本人是否也认为,有人对他的残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吗?”
“他是我的病人,很抱歉,对此我无可奉告。”巴斯帖大夫冷漠地说。
马克汉将身子向前挪了挪,严肃地说:“医师,我们现在连说句客套话的时间都没有。我们正在调查的,是好几桩棘手的凶杀案。我们有证据表明,德拉卡和这起凶杀案有关连——至于是什么样的关联,目前,我也还不太清楚,但是,找出真凶是我的责任。”
马克汉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医师用他惯有的冷漠眼神看了看马克汉,似乎在重新考虑,之后,用一种略带职业性的冷漠语气回答道。
“当然,我没有拒绝向提供你们情报的理由。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对我的病人德拉卡负有责任,对公众的安宁也负有一定的责任。我想我也许误会了这位先生的意思了。”医师直盯着万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像德拉卡先生这样的精神状态是龟背式畸型患者中很常见的,他对一切都太过敏感了,对于各种精神活动都会感到非常内疚。由于欠缺正常的精神反应,所以这样的患者常常会有情绪被抑制的状况发生或者作出一些脱离常规的事情。不过幸运的是,德拉卡先生还没有出现这些征兆。他的病症只是有些容易兴奋,又有些歇斯底里的倾向。”
“德拉卡先生平常都有些什么娱乐活动?”万斯的口吻非常客气。
巴斯帖医师仔细地想了一会儿。
“他总是喜欢玩一些小孩子的游戏。当然,这对于一个残障者来说,是难得一见的。我猜测,他也许是为了寻求一种满足感,因为他小时候,并没有拥有过这些回忆,因此,他想要努力地补偿自己。而且,这些孩子气的游戏也可以使他单调的精神生活丰富一些。”
“德拉卡夫人对她儿子的这种嗜好有什么感觉?”
“她觉得很高兴,还经常鼓励他这样做呢!夫人经常会爬上上面的石墙,然后蹲在上面远望她儿子在河岸公园玩耍的情形。有时,德拉卡还会邀请小朋友到家里吃饭,夫人也会非常乐意帮忙,为他张罗一切。”
几分钟之后,我们离开了。当车子弯到76街时,希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宛如做了一场恶梦。
“对于他所说的,德拉卡喜欢玩小孩子的游戏,你们怎么看?”希兹问道,“万斯先生,在你看来,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万斯看着河岸边的层层雾气,一抹悲伤的神色偷偷地浮上他的眉梢。
到了德拉卡家,德国女佣来为我们开门,她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告诉我们德拉卡已经吩咐下来,不见任何人,因为他现在很忙。
“麻烦你再去通报一下。”万斯说:“就说地方检察官有话要跟他说。”
这个女人放下了双手,胸脯不停地起伏着,看起来这些话对她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她不十分情愿地向后退了几步,就上楼去了。两三分钟之后,那个女人下楼来告诉我们,说德拉卡已经在书房了,见我们去见他。
当我们从女佣身旁经过的时候,万斯突然回头问道:“德拉卡先生昨天早晨几点钟起床的?”
“这个我不知道。”女拥似乎有些畏缩,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噢,我又想起来了。他还是跟平常一样,在9点钟准时起床的。”
万斯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一进门,就看到德拉卡脸色阴沉地站在一张堆满文件的桌子旁边,等着我们,也没有主动请我们坐下。
万斯直盯着他看,好像要将德拉卡的坐立不安和隐藏其中的秘密看透似的。
“德拉卡先生,”万斯先开口说道:“很抱歉,我们再次来打扰你,但是,由于你和史普力格先生认识,我们觉得也许你会知道他的一些情况,所以不得已才来这一趟的。史普力格先生于今早在这附近被枪杀。我们现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案。”
德拉卡的站得很直,看得出他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讲话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我只是和史普力格认识而已,并不是很熟悉。对于他的死亡,我一无所知……”